嘶,完蛋了。
她已经出来几个月,再待在外面,她大哥慕修然怕是能亲自拿着白瓷玉骨扇将她逮回去。
是该回去了。
决定启程的前一天,她去看了一趟余夫子,表明要离开的事。
夫子未曾对她说什么,只是让她带走一样东西,回到清元门之后交给她父亲慕清绝。
“莫十九拜别夫子,夫子保重。”
南弋原以为,夫子会考虑一下出谷的事,去清元门一趟见见他一直牵挂的故人。
可是,夫子还是不愿出山。
“父亲娘亲都很想再见夫子一面。”
“……不会再见了。”
许多事,若是一朝被蒙尘,想来再提起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知他如今很好,未曾怨我,便已足够了。”
这是余夫子独自一人站在竹舍院中的花树下,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南弋走后,古影站在夫子身后。
“公子,您不想离开吗?”
“离开去做什么?见他吗?”余裴嗤笑了一声,看着远处绵绵不绝的青山。
越发将自己困住。
“可您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
古影走到他面前,“您还想坐一辈子的轮椅吗?公子,您明明什么病有没有,何必要如此自废惩罚自己?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公子!他都没有怪您,您何必如此折磨自己?人之一生难道就不能犯错吗?犯错一回,便是彻底定罪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么多年您一直在找他,未曾放弃过。为了他,您连余氏之主的位子都可以放弃。更何况那个孩子要不是有您的庇护,如何能走到现在?做了这些,还不够吗?”
古影跪在了夫子面前,声音哽咽。
“公子,求您了,放过自己吧。”
余裴抬头看着绵绵不绝的青山,头顶的落花四处飞扬。
出去吗?
他还能出得去吗?
*
离开玉鸣山的时候,南弋仍旧给药王磕了三个头。
“师父万千保重。”
药王看着她叹了几声,“你是我最小的徒儿,学业上让为师省心,可为师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往后的日子,得要常来看看。”
“徒儿知道,会时常给师父写信。”
鹤惊寒道:“师父何必如此,倒也不是永远见不着面了。您不是说等玉鸣山事情结束些,便一同下山云游么?云游一定得去清元门。怎么,您倒是忘了昨晚说过的?”
药王轻哼了声,“谁让你这师妹净不给我省心,得让她多惦记惦记为师。”
福安眼睛一亮,抓着鹤惊寒的衣袖道:“下山云游?我们都去吗?我可以去吗?真的可以下山吗?”
“我们自然都去。”鹤惊寒微微笑着。
南弋听完,也没想到药王能愿意下山云游。毕竟,药王已经十多年没有出过山了。
“那徒儿便等着师父师兄福安还有谷大哥一起来清元门。”
药王背着手,胡子一吹,“啰啰嗦嗦,记得把那青玉药鼎带上,为师可不帮你带去清元门。”
“好嘞!谢谢师父!徒儿在清元门等您!”
“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南弋冲着几人摆摆手,身影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药王叹了一声,“下了山,更不让我省心。自己的路,终归要自己走啊。”
“师父,不是还有徒儿在么?何必如此感伤?”
“对啊,老头儿,鹤大哥以后不在了,我一定孝顺你!我给你养老送终!”
鹤惊寒拍了下福安的脑袋,“你看你的鹤大哥像个早死的吗?”
药王哼了声,“你孝顺我?给我养老送终?我的玉鸣山都要被你这小鬼头给祸祸完了!棺材本都倒贴进去!”
……
子霄谷外。
南弋身后不少人马,守在谷外的羽麟卫得到消息已经提前候着,阿落和燕无归几人各自背了一个包袱骑马在南弋身旁。
南弋握紧缰绳,垂眸看着君烨。
“怎么?舍不得我了?”
“我看舍不得的人是你。”
君烨笑了笑,“我这太子殿下也该活着回盛京。盛京事了,我便去找你。”
南弋眸色沉沉地看着君烨,没有细问。
盛京的确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一国太子牵扯到了太多的利益权势,这位盛京的太子殿下终归是要回去。
他是太子。
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太子,而是整个国家的太子。
他们背负着各自的责任。
君烨微微仰头看着穿了一身红衣的她,眼底的炽热和光亮似乎要溢出来。阳光撒在他们身上,渡上了一层朦胧光影。
“南弋,等我。”
我会去娶你,以我的所有。
南弋调转了马头,一身红衣灼灼,容色姣丽。
“那便等你。”
说罢,她随即带着一众人马向南而去。
直到那抹红色彻底消失在林中,君烨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方才,他生了些冲动,想同她一起离开。他只想迎着她来,永不想看着她离开。
可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主子,可是要明日启程回去?”夜枭问。
君烨终于收回了目光,眼底再次恢复以往的幽深,眸色一暗。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是!”
*
南弋带着一行人回清元门之前,派了三个羽麟卫提前回门传了消息。
只要出了国界,不过三四日的路程,便能回到清元门。
清逸看着南弋胸前布兜儿里挂着的猫儿,有些疑惑道:“这哪儿来的肥猫?一身的黑猫儿?不会是你之前院子里养的那只吧?这么多肥膘……忒能吃了。”
南弋轻笑一声,“别看它肥,爬树可是利索。你身上两个鸡蛋肉干藏好点,它最会偷吃。”
山奈在一旁道:“少主放心,咱们清元门就没个胖子,厨子可都是一身腱子肉!小黑到咱们清元门,指定也能成一只健壮的猫!”
箫瑜一身骑装束袖,驾马走在一旁,忍不住道:“你半夜偷吃,怕不是要拉上这猫儿一起。”
“箫瑜!说好了偷吃的事不许说的!”山奈急了。
“我可没答应。”
清逸好奇问着,“阿落和我说清元镇那儿都是江湖人,各个会功夫!好多新鲜玩意儿!是不是真的?”
“清元镇总共有三十六街七十二牌坊一百零八处望火楼,贸易繁多,是天下客都。有意思的人和事天天都有,够你玩个一两年。不要担心没钱,慕家的钱多的是。”南弋笑道。
“南弋!你是我的神!在世财神爷!散财童子啊!活的大善人!”
沈景遥没忍住咳出了声,这孩子小嘴怪会说话。
阿落哼了一声,“我可比你先去过。”
“那还有燕无归陪我。”清逸看向一旁的燕无归,却冷不丁看到他似乎一直看着南弋。
他看着南弋干啥?还有,他那什么眼神儿?
南弋欠他钱了?
南弋忽然停马,将小黑一把扔给了山奈。
只见一大团毛茸茸又肥肥的玩意儿从空中飞过去,山奈一声闷哼,差点没接住。
南弋微微昂首,笑着看了看身旁的几人。
“骑马的各位!终点就在前方!道路就在脚下!冲啊!!”
清逸第一个冲了出去,奔得比谁都快:“冲冲冲!”
阿落同南弋一道奔了出去,“驾!”
沈景遥无奈笑着,只好跟着。
燕无归看着笑着飞奔出去的几人,目光一直追随那道红色的身影,终于驾马追了上去。
南弋看着前方的群山,眼中却是一片坦途。
*
五日后,一行人终于到了清元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