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扫,便是三年。六百六十三级的台阶,他来来回回数了无数次。
有一年的冬天,当真是冷极了,山上连个果子都找不到,他很饿很饿,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在夜里偷偷敲响了晏行舟的房门,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师兄,我饿。”
……
当灵魂深处的寒冷渐渐退去,汹涌而来的是能吞噬一切的炽热。
诡启之地的血泽里,有着很多人和动物的尸骨,血红一片,犹如地狱。他同其他十七人被江道渊扔进去半个月之久。
在那样的地方,人命在人性面前是最轻贱的东西。想要活下来,只能杀人争夺限有的食物。
半个月之后,十八人之中只有他和夜枭两人活着走出了血泽。
赤红的鲜血充斥着整个世界,渐渐吞噬了所有的理智,困囚着他的,是黑暗,血腥,绝望,弑杀……
“君烨!君烨!”
“君瑾华,你醒醒!”
意识昏沉之间,他听见有人在唤着他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
似从远方奔赴而来,跨越雪山云海,冲破尘世的混沌,送来一束耀眼天光。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回笼见到的第一个人,却是他心底正想着的人。
还真是……幸运。
“君瑾华!你要吓死人吗?”
南弋一手托着君烨的下巴免得他呛水,一手搭上君烨的手腕,发现他的脉象依旧诡异出奇,根本无从下手。
而且她发现,君烨毒发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方才有一瞬间,他甚至连心跳都骤然消失!
如今回想,她到底是有些后怕。若是再这般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君瑾华,醒醒!看着我……”
南弋依旧用手托着他的下巴,却见他淡淡回应了一个笑来。
“……我在。”
“你不能再这样硬撑下去,泡着凉水更是不行!”
一个不小心,身体便会出现短暂性休克,若是还硬撑,怕是连命都不要了。
没等君烨说什么,南弋用力想扶他起身。
不过,她低估了一个男人的体重……尤其是她的力气从小就是块短板。
“君瑾华,你配合一点,你太重了……”
许是毒性发作,君烨趴在她肩头忍不住低低闷哼一声,粗声喘息,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一把把人扔在床上,南弋猛地喘了一大口气,这才终于缓过来。
刚才应该让夜枭干这事儿,她这么能干干什么?
“君烨,解药呢?解药在哪儿?”
被扔在床上的男人脸色苍白,可脖子以下却是泛红,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被褥,像是被欺负狠了似的。
听不清君烨嘴里说着什么话,于是南弋一条腿跨上床,撑手俯身才听他道:“右侧柜子,第二层……”
先前药王制给君烨压制毒性的丹药尽数都被晏行舟等人带去了踏寒,如今君烨手里剩下的是药王用仅有的药材做成的粉末。
等兑了水把药喂给君烨服用,南弋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方才爬墙太急,她身上只笼了一件外衫,长发堪堪用发带系着垂在脑后。
“君瑾华,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硬撑,你知道方才有多危险么?你把夜枭赶出去,要不是我及时赶过来,你怕不是要溺水!”
“还有啊,你得随时备一些解药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解开你身体里的毒……”
“天下这么大,总归能找到解毒的方法,所以在此之前……”
突然,君烨握住了她的手腕,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喘声道:“方才,你……你拿了什么瓶子?”
“不你说的右边柜子第二层里的么?”南弋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他话里有话。
谁知君烨无可奈何地抬手覆上眼睛,微微侧着头似乎想要避开什么,压低了声音道:“是第二层的盒子里。”
“什么?!那我给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南弋肉眼可见地慌张,一把掀开君烨挡脸的手。
谁知他脸色更红了些,连着耳尖都染上了绯红,胸膛止不住地起伏。
“问你话呢!我给你吃的东西是什么?应该……不会死人吧?万一有毒,我给你去找百毒丹给你解毒,你等我……”
谁知,君烨却一把拉住了慌张的她,似是隐忍挣扎着一般,眼底都充斥着暗红。
见状,南弋越发觉得自己方才喂给他的是毒药。
“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你又忍?!你疯了??”
看着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君烨,南弋胆从心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极为霸道。
“快说,那是什么?我给你去找解药!”
“是……多情种。”
“……那是什么?”南弋没个头绪。
谁知君烨兀地勾唇轻笑,继而沉沉叹了一声,眼神紧紧纠缠在眼前人身上。
“是一种……勾人欲望,让人动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