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的动心动情,其实早有痕迹。只是这份悸动和喜欢夹杂着太多的隔阂和猜忌,不得不让她避而远之,不敢直视。
于情爱一事上,她依旧选择理性。
可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当心防一次又一次慢慢溶解,君烨到底是走进了她的心底。尝试着去靠近他,喜欢他,大概是这些年她做过的……最荒唐和大胆的事。
*
石路弯延曲折,树影斑驳,鹧鸪一声接着一声,悠远绵长。
“我们到了。”
君烨缓缓出声,依旧没有放开南弋的手,两人互相交换着温度,在黑夜中莫名有些安心。
入眼所及,是一片可以看得到对岸的静湖。而这片湖,却是南弋从未见过的神奇和美丽。
整片湖如梦似幻,湖面之下散发泛动着淡蓝色的光芒,恰似雨过天晴之后的澄蓝,干净纯粹,如同天然的琉璃。月光如纱,触及湖面之时调皮地碎落成星光点点,不似人间之景。
君烨站在她身侧,看的不是眼前景而是眼前人,眸光闪动。
“这里是迟月湖,每年夏日夜晚湖面会发出莹莹光芒,格外神奇。此种景象,只有十日可见。”
他看着仙境一般的满湖光景,不觉握紧了南弋的手,同她并肩而立。
“喜欢吗?”他问。
“我还不知道盛京有这么一处地方。”南弋笑着道。
月光浮动,莹莹闪烁,此处的一方天地,远离了所有尘世喧嚣。
“此湖原来叫做月湖,每每夜晚月亮升起,湖面月光如镜,月影于水中空悬,倒也自成一方世界。”君烨解释道。
“你说的应该是……平行世界。”南弋明白了他的意思。
水中月,镜中花,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呢。
“何为……平行世界?”
“简而言之,就是在浩瀚宇宙之中,或许存在与我们所知的世界相似的其他世界。”南弋看向那湖中的月亮。
君烨微微垂眸,转而问了她一句:“在另一处平行世界里,也有你和我吗?那个世界里的我们是不是也想现在一样,看着满湖波光?”
南弋的身体忽然一僵,下意识地看向他,笑容消失殆尽,蓝色莹光之下的对视相望,让她一瞬间回想起封存在记忆里的许多事。
那个世界里的他们……本是仇敌。
不动声色地,南弋微微挣开君烨的手,上前一步将满湖的波光尽收眼底。
她回眸看着他,眸色如湖水一般深邃:“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里……才是平行世界?”
南弋的异样,君烨静静看在眼里,留下了一道疑问。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重新走到南弋身边,神色认真:“你在的世界,才是我的世界。”
南弋知道君烨并不明白她话中之意,可他给出的答案却一针见血,破开了她的心中的疑瘴。
“你说这湖原来叫月湖,为什么又变成了……迟月湖?”她转移了话题。
“因为一个传说。”
“还有……传说?”
“一百多年以前,湖边住了两户人家,两家人生下一儿一女,于是订了亲。青梅竹马的两人并未顺理成章地互生喜欢。男孩儿从小立志成为一代名医,拜了师父云游学习,不知去向。”
“因为不告而别,女孩儿独自一人追寻而去,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追上了男孩儿,给了她自己亲手做的槐花烧饼和求来的平安符。”
南弋有些不解:“听起来……这女孩儿似乎喜欢男孩儿?”
君烨未答,继续道:“十年之后,男人学得一身医术回来,却见湖边只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里住着的,是将要病死的女人。”
“不会是……当年的那小女孩儿?”
“是。”
“两家双亲呢?”
“男人的双亲坐船回乡,不幸遇难。而女人的双亲……久病难医,纷纷病死。女人嫁人之后久未生育,被婆家赶出家门,孤苦无依,忧劳成疾。”
南弋忍不住骂了一句:“还真是封建,生不出孩子大概率是男的不行。后来呢?男人不是一身医术么?应该……”
“药石无医。在男人回来的一个月后,即便他拼尽一生所学,还是没有救得了女人。”
君烨又道:“在女人的遗物里,男人发现了许多平安符和红豆荷包。一年一只,未曾断缺。可男人却发现,在他离家那年,女人也为他绣了一只红豆荷包。只是这些,女人至死都未提及。”
至死都未曾开口言说的爱意。
“为什么?那女孩儿是怕对方不喜欢她?”
“并不,她是不想阻挡男人去追寻自己的抱负。成全对方,给与自由,或许是她给心上人最大的的爱意。”
“可她自己最后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吗?而且男人即便知道了这些,也并不爱她。这不值得。”
君烨看着她道:“命运有时就是如此注定了一般。其实当年,男孩儿一直在等。只要女孩儿开口,他愿意留下来。”
“可是他们都没有开口,白白错过。”
“后来男人有些疯魔,每遇一位行人便道一句‘迟了’。几年后,他神智清醒过来,将月湖石碑刻成迟月,在月亮高悬的一个晚上,割腕投湖而死。自那以后,月湖夏日夜晚便出现浮光,一直到了现在。”君烨的声音微微散于风中。
“迟月……”南弋有些惋惜,“他们明明自小就相伴相知,从一开始便已经遇见,却还是说迟了。”
不过是年少的犹豫,造成了一生的错过,甚至所有的爱意都未来得及诉之于口。
那湖中的波光似乎越来越盛,莹莹水光落在了他们两人的衣袍上,互相交织。
君烨静静注视南弋的侧脸,伸手重新握住她的。
“可是南弋,我想告诉你,我们并未迟。”
“我们成亲吧。”
湖光泛影,爱意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