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屏跟在南弋身后,走到了瓦舍最边缘地带,人流和喧嚣声越来越小。
他的视线落在南弋的剑上,眼神暗了暗。
他是认得这把剑的。
南弋回头看了一眼,“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顾,名得白。你的名字我听说过,我也见过你的对剑。你的剑和剑术都很出色。”
方剑屏听着,神色平淡,“瓦舍黑市,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儿来的地方。”
此话一出,南弋嗤笑一声,“你叫我小孩儿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大叔比较合理?”
方剑屏一噎,撇开头去没有再多嘴。
谁让这人破了他的赌局,他必须得替她完成一件事。
“你提醒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来这里的确有事。既然你说你可以替我完成一件事,那正好,这事儿你帮我做。”南弋边走边道。
“何事?”方剑屏神情严肃问。
“别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过我很奇怪,你这身上黑市的赌局到底哪来的?”
身旁的人没有答话,依旧背着他身上的那把重剑静静走着。
南弋摇摇头,心想这人还真怪。
走在偏僻破烂的石砖路上,青草微高。方剑屏想着,再有一年,他便可以见到她了。
那是他心底一直念着的人。
他的赌局,因为一个人而生。
*
“你来这里做什么?”方剑屏有些不解,低声问道。
瓦舍黑市后面地方偏僻,小路杂多,可她看起来却是熟门熟路的样子,不禁让他好奇。
南弋瞥了他一眼,如实道:“查一件事。”
方剑屏一顿,“……你想查前几日乞丐被杀之事?”
“你猜得倒是很准。”南弋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方剑屏淡淡道:“黑市后面便是乞丐常来的地方,除了乞丐之外几乎无人到此。你既是想查,那万一我就是杀人凶手呢?”
“我相信我的第六感,你是一个……良民。”
“第六感是何物?”
“……”南弋一时间脱口而出,忘了把关。
“你这人很是奇怪。”方剑屏垂眸,冷不丁道。
“彼此彼此,你也没正常到哪里去。”南弋回怼一句,毫不客气。
打架骂人怼人,她绝对不能输。
“黑市的规矩我不懂,既然你要遵守,我也不拦你。你在此处应该有些时间,不知你有没有关于乞丐被杀的线索?只要你提供,就当你替我做了事,黑市的规矩你也遵守了。”
互惠互利,合作共赢嘛。
方剑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置可否,却道:“我这里有线索可以告诉你,但是有条件。”
南弋眉头一皱,啧了一声,“你还谈条件?不是你要守黑市的规矩么?”
“我也可以不守。”
“……”
“既然你不想要听,就自己去查。”方剑屏气定神闲。
南弋脸色一沉,盯着方剑屏看了一会儿,似乎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看方才的情形,这方剑屏是瓦舍黑市的常客,说不定真的知道一些有关于乞丐被杀的相关线索。
“什么条件?我可以考虑。”
方剑屏将视线落在南弋手里的长剑上,“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南弋骤然神色冷了下来,握紧手里的问眠剑,隐隐透露出杀意,防备地盯着他。
同为剑客,方剑屏立刻察觉出眼前人散出来的杀意,即便她伪装和压制着,也遮挡不住那杀意里的凛冽和凶狠。
小小年纪有这样大的杀意,可真是少见。
“我并无恶意。只是你这剑我有些眼熟罢了。”方剑屏解释道,“从前我曾见过,那时这把剑还未有剑主,不过却有一个名字——问眠。”
南弋没想到他能认出问眠剑。
当初慕修然给她这把剑的时候,只说有些来历,出自名家之手。
她勾唇道:“那你现在知道了,问眠已有剑主。”
方剑屏查看了一眼周围,神色警惕,见无人这才低声道:“前段时间,有一个遮面男子来了黑市,去了乞丐们住的废弃荒院。那人同你一样,手里也拿了一把剑。”
南弋心里一沉,隐隐有些不安,狐疑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方剑屏接话,“乞丐住的荒院闹鬼,周围无人踏足。有外人来此,自然格外引人注意。”
见南弋仍旧不信,他又好心补充道:“荒院隔壁院子租金便宜,一个月十文……我就住那儿。偶然间撞见那遮面男子去了乞丐的院子。”
他穷,但他很诚实。
南弋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剑,似乎在心里衡量着方剑屏话的真实性。
遮面佩剑男子……
当初她跟着朔风来到瓦舍,朔风便是戴着面具,手里拿着长剑。
“你可知道此人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我同他只见过一面,不知那人长何样貌。不过,我可以感觉到此人有些功夫。另外……这人似乎指使几个乞丐干了什么事。后来一段时间里,乞丐院里有不少乞丐用银钱买了吃食。”
“除了过年时节之外,乞丐几乎不会用银钱买食物。”方剑屏如实同道。
他不会说出来,乞丐们吃肉包的香味都勾引他很久,害得他半夜没睡着觉。
因此这件事,他记得格外清楚。
而此时南弋的神情却一点点变得阴沉,升起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藏着森寒。
她后来派人查出来,容家反叛的流言便是不知何处来的乞丐们传出来的。
如今细想,这种种细节之处犹如一张织网,若是追根究底,真相隐隐在眼前,如雾隔纱。
空穴不会来风,种种迹象都把矛头指向了一个人。
隐隐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叫喊,不知发生了什么。
南弋看向方剑屏,幽暗深沉的眼底藏着危险,“那遮面男子可是用木簪束发,手里拿的可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方剑屏心里生出疑惑,“不错。看来,你是有怀疑的对象了。”
“乞丐得钱,大抵是为人办事。这些事情他们办得不少。而有些事情最终得杀人灭口才能彻底掩埋。几个乞丐被杀,想必……正因如此。”
方剑屏的话将南弋从沉沉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如梦初醒一般。
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远处的呼叫声越来越大,让人不得不注意到。
“这方向……”方剑屏抬头看去,紧紧皱着眉头。
一团黑黑的浓烟在不远处升起,像是失火了,木材燃烧的味道随风飘散到了附近。
下一刻,方剑屏只见方才还站在身边的人如影魅一般提剑飞奔离开,灵活的身形朝着那失火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