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方才刚下了雨水,长街之上一尘不染,行人寥寥,摊贩们纷纷又重新支起了摊子。
子霄阁今日闭店谢客,门前异常冷清。
玄决靠着玉石柱子,神情冷淡,时不时抬眸看着顶楼的方向。
他身边站着的齐律吩咐周围一众侍从散去,各自干活,不得议论。
今日,这子霄阁怕是有什么大的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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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子霄阁最高处的顶楼上,临风而立,风雨初霁,天地一片清明之色。偌大的盛京城,那看不见尽头的长街牌坊民居,人来人往,烟火鼎盛。
盛京,不知引来多少客,也不知困住多少人。
君烨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外面的景色,似乎都快忘记屏风后面还半跪着一个人。
夜泠自从进了屋内,向君烨垂首半跪请安,可一直未听到君烨可以起身的命令。
于是,她便一直跪到现在,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背上和胳膊上尚未好全的伤口因为长时间跪地而隐隐作痛。此番,她是负伤来的子霄阁,请求面见君烨。
这是她去了张家做事之后,第一次未听从君烨传唤,自己主动来的子霄阁。
夜泠仍旧是恭敬服从的模样,微微收紧落在身侧的手,手心生了些冷汗,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此番,是她不得不来子霄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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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烨款步走到一侧的卷册木架旁,不慌不忙拿起放着的账册记录簿,一页接着一页低头翻阅。
夜枭站在木制镂空雕花屏风前,手里的佩剑未卸,一直看着夜泠跪在地上许久。
木架旁的香炉里香烟袅袅,丝丝缕缕消散在空气里。
“起身吧。”君烨声音冷淡道。
夜泠这才动了动发麻的左腿,“谢主上。”
“说说,你被张家暗杀到底怎么回事?”
君烨转身坐在雕花屏风后的座椅里,向后微微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抵着脑袋,眼睫低垂投射下一片阴影。
夜泠眼角的视线瞥过站在一旁的夜枭,眼神立马收回。
她没有提前把消息送回子霄阁,而是避开张家的眼线,直接来了这里。夜枭收到的消息还是玄决见她突然回来,这才连忙派人送信过去的。
“回主子,三天前属下从张国公府上交接好本月的账册数额之后,乘坐马车回城南的私人住处时,遭到刺杀。”
君烨听着夜泠的说辞,嘴角露出一丝玩味,慢慢正了正身体,修长的手指一声一声敲响着桌面,在此处安静的房内格外明显。
夜泠听着君烨轻叩桌面的声音,就像是一声又一声落在她的心上,隐隐生出不安。
不,她今天既然来了,便没有失败的道理。
君烨已经将她原来手底下的影卫全部替换,如今她能够调用的影卫寥寥可数,而且她全都不熟悉。
夜泠不知道主子的安排到底是什么用意,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她。
可她不会后悔,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子。她不能让南弋这样卑贱如泥的人毁了主子的计划,南弋这样的人也根本不配得到主子的偏爱。
为了隐藏好她做的那些事的痕迹,她甚至将派去暗杀南弋的那两名影卫给亲手杀了,并且决定趁此机会嫁祸给张家。
之前还好她提前做了准备,将这两名影卫调去其他地方,拖延时间。否则也会被夜枭调回煜王府,那她暗中做的手脚可就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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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怎么,张家这是怀疑你了?”君烨突然冷下声音,明显不悦。
夜泠低头道:“恐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责罚!”
夜枭看着夜泠低头认错的样子,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将她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
君烨抬眸看着屏风对面的人,微微眯眼睛打量着,眸色晦暗不明。
“你办事能力一向出色,责罚先记着。只是……”君烨话音一顿,幽幽道:“此次刺杀未必不是试探,回去以后收敛锋芒,等待时机。”
“是。夜泠定谨记在心。”
“张家最近不是想要京郊一片林场么?为了打消张家对你的怀疑,这林场你便替张家拿下来。”
“可这林场是一位姓何的盐油商所有,此人乃是百里闻名的善人,时常在林场布施,因此林场周围住的都是贫民……”夜泠道。
君烨此时起身,低低轻笑一声:“再如何心善也抵不过权贵。既然最后的结果已定,不妨做些顺水推舟之事。”
这一片林场,地势位置特殊,树林茂盛,旁边的那条河流便绕着盛京城。若是周围无民居,便是一块极好不过的……养兵之地。
宁王府盯着这块地许久,从年初开始便几次三番派人前去查看。张家出价买下地皮,无奈何姓盐油商怎么就是不同意出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