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弋、燕无归和清逸出谷的第二天,阿落和沈景遥一起被带出了谷去执行分配的任务。
此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东部沿海平州府,杀平州府四品工侍郎谭江。
阿落仔细读了一下任务提供的消息,平州府乃是东部沿海数一数二较为繁荣的地方,南北狭长分布,有不少天然的港口,渔业繁盛,气候湿润,出了不少有名的商客文人。
这谭江是平州府副州丞,几年前在盛京任职立了些功,加之功绩良好,被派往平州任了这副州丞,主平州经贸渔业之事。
若是被外调往其他地方,那可能是被贬黜,可这平州富饶,这渔业更为发达,谭江被派往这地方,乃是升官。
只不过,这谭江在这平州待久了,见了形形色色的富商和贿赂,免不得动了些心思。
去年又升了官职,更不收敛,擅自占了渔场港口,利用职务之便卖给他人,收取了天价贿赂。
当今李家是龙腾国新起的富商之族,手里有着一些金银矿藏,后来又经营丝绸丹药买卖,没过多久便把其他几大富强给挤了下去,后李家本族奉旨举家迁到了盛京,包揽了国内三分之一的丹药买卖。
而这平州,原是李家所在之地,现李家旁支仍旧有不少的族人在此居住经商,而这谭江常年收了李家的贿赂,给了李家几乎是平州所有领域的经商特权。
没出几年,平州的经贸有一半以上或是明面上或是暗地里成了李家所有。
而阿落与沈景遥此番任务,第二个便是找到盛京李家李纪与谭江来往和交易的证据。
而阿落也不知自己是什么运气,居然能与沈景遥这整天黑脸的人分到一起。
以前,这人还是四十四号,如今已经成了夜部二十号。
她平日里的训练多多少少都能接触和看见他,不得不说,他的实力的确是所有人中数一数二的。
见他也不想多与自己说话,阿落也懒得与他搭话。就这样,两人以颇为冷淡的气氛到了平州。
挑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阿落同沈景遥一同住了进去。
在子霄谷那么多年,阿落见到的无非都是些青山绿竹,到底是没有见过外面的万般世界。
眼前的平州城里,人来人往,旌旗飘扬,街头商贩叫卖不绝,甚是繁华。
见到如此场景,阿落心中隐隐有些触动,她想起了她以前住的那个城池,在她许多年不曾触及的记忆里,也是这般,让人心生留恋。
“还愣着干什么?”
冷冷的声音让阿落回过神来,她立刻收了视线。
“抱歉。”阿落回了一句。
沈景遥淡淡瞥了她一眼,抬脚进了面前的茶舍里。
这茶舍里大多都是些来来往往歇脚的客人,又或是那些去不起其他有响亮招牌的茶舍的书生在此高谈阔论,平州产茶多,故而这样的地方在平州到处都是。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茶?”
沈景遥淡淡道:“雾蒙茶即可。”
那伙计听后,立马道:“好嘞!您请稍等!”
阿落今日与沈景遥便是来探听一些平州府的消息,两手空空,没有佩剑,穿了便装。此处离府衙不远,是一片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的地方最是能听到一些东西。
阿落端起小二上的茶轻轻品了一口,也不知这茶如何,在子霄谷那么多年,喝到热水已经是难得,更何况还是加了茶叶的。
她不经意扫过面前也正在喝茶的人,倒是想不到这人在训练的时候那般凶狠疯狂,能把自己命都给搭进去的人,居然能有一日可以像现在这般如此悠闲地品茶。
要说起来,眼前的这人若是忽略眉眼之间的阴暗,大抵还是俊朗顺眼的。
她想起之前南弋告诉她这个人的名字,沈景遥。
景遥……怎么听怎么看都不太适合此人的脾性。
阿落轻抬嘴角,看向窗外形形色色的人,喝了一口茶。
平州盛产的茶叶本不是雾蒙茶,而是揽月茶。只是,这平州的人喝多了揽月,而雾蒙茶此时正是采摘的时节,故而平州人这个季节大多喝的是雾蒙。
阿落心下思索着,方才他点了雾蒙茶,看来是对这平州府的了解不少。
不一会儿,有两位书生打扮的人坐在了离阿落和沈景遥茶桌的不远处。
“春末夏初,这天气也是越发热了。”一白衣书生道。
“可不是么,那城南白堤处微风扶柳,也是个赏景好去处。”另一淡蓝色衣裳的书生道。
“景色到底是好景色,只是,这平州的渔业渔民到底是不太好的。”
“可不是么,东南一整块地方,如此大的海域,如今可都没法捕捞。百姓微薄之力,怎敌得过那些官绅富商。只是可怜了那些海岸渔民。”
“要说,这还是那些个州丞功劳,李家去年又得了个港口。谁知是多少价钱买下的。你我不知,可那谭副州丞总归是清清楚楚的。”
“就论这平州揽月茶,这滋味都比前些年差了。李家当真是糟蹋那些个好茶园。”
“若是有朝一日,荣登朝堂之上,吾等定不会与这般官仕为伍!”
“周兄,人多眼杂,且要慎言。胸中抱负,来日方长。”
阿落听见那两位书生的谈话,不禁勾了下嘴角,轻声笑了道:“这谭大人可是政绩不凡。”
书生学子最是关心政治朝堂,能从他们口中听到对谭江如此的评价,看来这谭江当真是庸官。
沈景遥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谭江惧内,在城北石门街买了一处宅子,养着一外室一子。”
阿落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也猜出了些许。
谭江夫人脾气凶悍,多年只养了一个女儿,谭江以此为借口纳了一个小妾,可还是无所出。这些稍微打听都是可以知道的。
谭江既然能在外养外室,没有被其夫人知晓,就说明这个人大抵还是仔细小心。
至于沈景遥是如何得知,怕是晚间出去打探消息了。
出了茶舍,阿落与沈景遥沿着平州城最繁荣的那泱未街道准备走回客栈。
阿落长得高,故而外人也看不透阿落真正的年岁。她和沈景遥并肩走着,没有说话。
人间的烟火气息,她有些贪恋。就像是一个爱吃糖的孩子,尝过那般甜蜜蜜的味道,便再难忘记了。
“姑娘,买串糖葫芦吧!”一半白头发的老汉举着糖葫芦把子道。
阿落看着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心想着都是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可她还是多看了几眼。
那老汉笑道:“我这糖浆可是熬了三天,颗颗果子都是我自己上山摘的。姑娘要不买一串尝尝?”
阿落看着那糖葫芦,想着自己以前也是吃过的,阿姐抱着她总是爱给她买这些,酸酸甜甜的滋味,却总是让她喜欢。
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这般酸甜的味道,若是再尝,大抵会变得苦涩不已。
一双修长的手在那把子上拿了两串,给了那老汉两文钱。
那老汉接过,道了谢继续卖着他的糖葫芦。
沈景遥将那两串糖葫芦递给面前的人,不知为何手指紧了紧。
阿落一脸惊讶看着沈景遥递过来的两串糖葫芦,似乎是不相信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景遥见她仍旧有些呆愣,却不接东西,便微微皱着眉头。
阿落见状,立马接过沈景遥手里的糖葫芦。
“两串我吃不完,要不一人一串?”阿落看向他道。
沈景遥淡淡道:“你自己吃吧。”
说罢,他转过身继续走着,也没管后面的人。
阿落偷偷瞥了瞥嘴,一手一串糖葫芦,不禁笑了笑,吃了一口。
这般滋味,仍旧和以前一样熟悉。
可是,买给她糖葫芦的阿姐和父母终究是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