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自从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待在孤儿院里。
那个时候她才八岁,总是抱着一个有些破旧的泰迪熊,和所有人都不说话。
南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孤儿院,为什么从前的事都想不起来。她的毛衣外套里侧绣着“南意”两个字,她想,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
比起和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小朋友一起玩,南弋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后来,她在泰迪熊娃娃拉链后面发现了一条红色石头项链。那石头很漂亮,鲜红得像血一般,南弋想,那或许就是宝石。她把它偷偷藏好,没有任何人发现。
院长阿姨总是规定他们每天在院子里玩耍一会儿,她觉得无趣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东寻。
那个时候东寻也不过是十岁的孩子,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却也不与她说一句话。有一天东寻突然跑过来,在她的手里塞了两块糖,便转身就跑,像极了身后有洪水猛兽的样子。
南弋那个时候在想,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给自己糖呢?一个星期院长阿姨只给一个人两块糖而已。
她后来对此事思考了几天,大约觉得东寻这个不大爱说话的男孩子找到了不大爱说话的女孩子,同病相怜可怜自己罢了。
后来,东寻又给了南弋几次糖,南弋也照收不误,却只把糖塞在了泰迪熊拉链的后面。
那场冬日夜晚里的大火,烧掉了整个孤儿院。
黑暗里的死亡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带走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南弋躲在墙角,所有人都忘记还有她的存在。
她也想逃出去,可是那熊熊大火死死困住了她。
身处在惊恐和绝望之中,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泰迪熊,突然担心起里面的糖要融化了该怎么办。
当东寻拉着她奔跑在孤儿院外的荒郊地里时候,南弋突然有些想哭。
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东寻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带着她离开。那个时候东寻也是很害怕的吧,却不忘记救她出来。
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着,想远远逃开身后的火场。
黑夜如墨,寒风呼啸,看不到一点星光,两个不知往何处去的孩子,就那么一直,一直奔跑着。
南弋却永远也没想到,她和东寻会在那个夜晚,遇到那个男人。
她也从未想过,重生之后,她又再次遇见了他。
就像现在,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被他低头俯视的那一方。
南弋还不知道自己的眼中浮现着恨意,她早就厌倦了被别人掌控的感觉,甚至连自己的生死也决定不了。
那样窒息地活着,慢慢把她心里许多期望都消磨得一干二净,成为一个听从命令的傀儡。
君烨垂眸看着地上的人,四目对视,倒是有些好奇。
他并不担心这个孩子听到了多少,是不是别人的眼线,因为在他眼里,那些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只是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孩子见他的第一面,眼中却是有些恨意。
他难得来了些兴趣。
“主子,这人可要处理了?”
南弋知道他们想杀人灭口,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雨夜寂静,已经有两个刀下亡魂,自是不介意再多她一个。
上辈子,她活了二十几年,自然是个短命的。再死一次,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东寻上辈子拼了命都要让她活着。
她怎么敢就这样放弃。
重来这一次,即便是梦,她也不要死在面前这个男人手里。
南弋低下头,看见地上的泥水漫过她的指缝,枯叶死寂地落在地上。
她不要做那人脚下的尘泥。
她不要为他杀人卖命。
她会离他远远的。
她要好好活着。
她要找到东寻。
南弋双手撑地,缓缓伏下身体,将全身的不甘和愤恨通通掩藏起来。
“求您……不要杀我。”南弋哑着声音开口。
如今,她依旧没得选择。
深秋的雨带着寒凉,将这座城漫漫浸染上了几分孤寂和萧瑟。
风雨骤停的那一刹那,这院子里最后一片落叶悠悠飘落在地上。
许久,南弋才听得那人幽幽开口,有些随意道:“可是你听到了。只有你死了……”
南弋听后身体不禁颤抖,跪着爬向那个男人的脚下。
“我……我不会说出去……”
突然,她只听到那个男人轻笑一声,满是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