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也试着再喝了一口,浓烈的苦辣味和酒味瞬间涌上来,不断侵略着舌根与口腔的每一寸领地。
“你慢点。多喝就习惯了。”冬瑞看着店主再为他倒满酒,说道。
“谢谢你。”南秋的目光放在店主的动作上,一盘碟子放在面前,几串关东煮很快扎扎实实的堆在上面。
“你很像我。像我年轻的时候。被打趴了就爬起来,被踹倒了就强撑着不屈服。”冬瑞又喝口酒,“哈啊先不论其他人在擂台赛被打个半死时我会不会帮他——虽然会。一定会。”
“但我今天没看到你还过手。我看不下去。”冬瑞扭过头直视着南秋的眼睛。
南秋吞了口唾沫。
“你是来找死的。对不对。”冬瑞问。
“我对。”
“我那天看到了。跟着恩赐者姑娘去医院时。你老妈出事了。”冬瑞把目光放回酒上,半杯烧酒在橙色灯光里荡漾波涛,涟漪将他带回许久以前。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是在为你老妈的医药费打拳。那时候我帮你,是因为我不忍心看着这么个小屁孩被这么欺负,怕你被打死了。
“但你现在变强了。你还在打拳赛,但你变强了很多。”
“嗯。谢谢。第一次。谢谢。”
“现在呢?你自甘堕落?老妈出事了,对吧。我不擅长教人,对我来说拳头就是硬道理。但你这样不行。”冬瑞喝干剩下的酒,店主又为他斟满。
“我不擅长说话。我觉得你不该这样。你想想,你死了,到了下边,你老妈会怎么想?她愧疚死了!”冬瑞说。
南秋不说话。
“上来就说教是不对的,我懂我懂。来,喝酒。”冬瑞举杯。
南秋碰了杯,一饮而尽。
有点晕。
“小老板哈,人生是很长的。我在你这个时候背负的没你多,但我作为过来人是知道的。人生是很长的,一个人活着不为啥,就为点小寄托。”店主笑呵呵也给自己倒了点酒,“我老伴就是我在你这个年纪遇上的。那时候——嚯,我们一见面就吵架!婚后还是吵架!一去几十年,去年她走了,走之前我们还在吵架!她到死我都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嘞。我说,你有我遗憾不。”
南秋怔怔看着酒杯,又看到店主为他倒满酒。
“你看。谁过得好呢。为了死人好好做活人,这是我们能做得做好的。”冬瑞说。他拿起一串关东煮,一口便是大半。
“我可爱我老伴了。就是经常吵架。你说谁会为别人揭开伤疤展示呢。”店主抿了口酒,“同病相怜啊。看到同病相怜的人——特别是你这样的小年轻。一个忍不住而已。这话,我可只对你,还有旁边这老板说过。”
“诶!不说那个。”冬瑞举起杯,“来喝来喝。”
南秋怔怔的碰了杯,怔怔的一饮而尽。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就想说。别累着自己了。满脑子想着别人的人,自己过得最累。”冬瑞喝完酒说。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忘不掉了。我莫名其妙的。我学会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坦诚,我坚定我莫名其妙的英雄梦。可至今为止我只遇到过一个反派。我爸。他打我妈。他教会我什么是英雄,紧接着变成那个英雄故事里的大魔王。我把他打败了。可我没有赢。我还是输了。从跟他动手的那一刻我就输了。”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想当英雄吗?你是了。在你往你爹的脸上挥拳的时候你就是了。你是你妈的英雄。一直都是。”
“可我妈不在了。”
“那你就不能继续当英雄了?”
“我现在好像不想了。当英雄要付出的东西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那你就不是英雄。知道自己该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知道自己不能真正的完全保护其他人时依旧坚持自己的道路,那才是英雄。”
“我崇拜你。”
“我没什么好崇拜的。除了一身的力气,我什么也没有。我在提交巡防队入职书。我要做真正的英雄。”
“巡防队?”
“对。我老大就是巡防队的。”
“老大?”
“能一拳打飞我。老大。”
“想象不出来。能一拳打飞你我想象不出来。”
“对。就是这么个想象不出来的人。这么个女孩子,一拳就把我打飞嘞。”
“女孩子?厉害。”
“对。厉害。很厉害。更别说是巡防队的一员。巡防队那样保护普通人安全的人才叫英雄。”
酒杯交错之间,南秋又喝光一杯。
“走吧。回家。”冬瑞喝完酒,起身把钱拍在桌上。
“嗯。”南秋发愣,看着冬瑞就这么起身走了。
布帘因为惯性飘动。
“小老板,你也该走了。不早了。”店主目送冬瑞离开,说道。
“我再喝一杯。”
“这可不行。老板下次看到会不开心。他这样的人,可不希望教会小屁孩酗酒。”
“我是小屁孩?”
“是。你太年轻了。”店主笑了笑,“走吧。不送。”
“你赶我走。”
“嗯。你看起来还是学生。”
“我确实是。”
“那赶紧走。老板不会想让学生在我这里酗酒——我也不希望。走吧。小酌两杯尚可,多喝可不好。”
南秋笑了笑,抽出烟盒,点上一根,又给了店主一根。
“谢谢。我走了。”
“慢走。我希望你醒来之后可以继续新的人生。尽管很难。”
“谢谢。”
続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