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宁雨欣没有阻止他。
他就着酒香缓缓道:“裴清洄住实沉宫,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在他才三岁的时候,先辈尽数不在人世,他的师父临终前将他送到了我这里。你来清灵观之前,一直住你房间的人其实是他。”
宁雨欣微微睁大眼睛。
“你跟他师父是平辈的话,他师父是怎么死的?”
“反噬而死。”
“什么?”
“他这一脉在东南门内是最神秘,最强大,也是最短寿的。”
道羽叹道:“自古以来,他们这一脉的人就没有活过三十岁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窥探的是天机,你一直觉得我的卦象仿佛能预测一个人的未来,其实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我顶多是看见一个人未来的运势走向,所有的细节以及最终的结局,并不确定,仍有悬念。”
他的指尖扣在葫芦身上。
上面的柔漆已经斑驳了。
仿佛他曾无数次无意识地摩挲这葫芦似的。
“但我的本事和他们这一脉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而裴清洄的天资又是他们这一脉数百年来最出众的,他能……窥见未来,而且从其中无数的可能性中找到最正确的那一条路。”
宁雨欣深吸一口气。
果然。
之前她就隐隐感觉到裴清洄这个人身上萦绕着谜一样的气场。
裴佳琪说过,他从未离开裴家别墅。
但他却对发生在世界各地的事了如指掌。
甚至还能打入神秘组织内部这么久不被发现。
这根本就不合理。
绿童子的整件事仿佛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分毫不差。
唯一的差池就是……
那天晚上,他死之前,似乎没料到最后来到他身边的会是宁雨欣和顾寒。
道羽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解释道:“从他十一岁见过你之后,就再也看不到有你的未来了。”
“咚——”
宁雨欣清楚地听到自已的心脏重重一跳。
随后无端地迟钝下来。
被封印在记忆里的前尘忽然清晰起来。
她想起来了。
是了。
她见过裴清洄的。
那时她还在垃圾堆里打滚,为了和野狗争抢半块米糕而奄奄一息,眼神茫然,不知前尘和未来。
好不容易抢来的米糕却根本没有力气送到嘴里去。
纷飞的大雪中。
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漆黑身影。
小宁雨欣一颗心立刻警惕起来。
泥地里滚久了,对她来说,人的出现往往代表着比野兽更大的危险。
可心里明明知道。
她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身影渐渐清晰。
是个跟她一般大的小男孩。
男孩眼神冷漠,衣衫单薄清贫,但还勉强干净。
他一眼就看见了雪地里的小宁雨欣。
那一刻。
他眼里迸发出某种格外深沉的憎恨和厌恶。
仿佛她是他素未谋面的杀父仇人似的。
小宁雨欣咬着牙,跌跌撞撞地扶着树根站了起来。
她无从猜测这男孩的仇恨从何而来,只隐隐觉得自已这辈子是要到头了。
到底为什么非要摸爬滚打地坚持到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