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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争(1 / 2)

算起来,李天一和我都该是他的后生,但说句实在的,这位的存在感委实是太低调了点。

心里依旧有些紧张,如今仙人两端,就算知道我顶头上跟着的是这位,但想来我和他也没几分香火情,如今又转投妖族门下,指不定未来还得和天庭交恶。如此情形,我是真怕吕祖来个大义灭亲,给我咔嚓一闪电。

但随着他开口,我反而放下心来。

本想着要不恭敬点,先吹嘘一番,但一想,如今潜伏在这儿,不太好长时间联络还是直接步入正题要紧,于是我直言道“晚辈此番求见,是想请教一些关于黑莲的事情,还望吕祖明示。”

天空之上,那隔着不知几多重天的道人只问了句“你寻他做什么?”

嗯…这倒是问住我了,我纠结着是全盘托出还是含糊其辞,当然,我毫不怀疑人家其实都清楚,但就等我老老实实去给他讲明白,露出一点诚意来。

思索了一会儿,我回道“西极天这边小天庭没了,被一个自称圣主的给占了位置,据我了解,这位圣主很可能和黑莲有着不小的联系。”

这段话里,信息量也不小,但我隐去一些和我有关的,应该也问题不大。

“西极天本是太元圣母之居所,后圣母转入轮回,空出宝地给予天庭司职。”末了,他提醒我道“此番天宫会谈需数载,尔等莫要在人间起风浪。”

那点微妙的感应啪的一下断开。

太元圣母?!我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这位的记忆,一时间思绪纷乱中突然寻到了一个源头。

昔年太元圣母与元始天尊交好,由此诞生了西天庭之称的王母等一众西部天官。

此番,太元圣母远去,那么显而易见的西部天官们的领袖不就只能是那位握着,而这不声不响的移位,且发生在流苏身上的一切,都显得过于巧合…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好家伙,“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巴卫跪坐在原地,风沙从他膝下流淌,坚硬的沙子落在钢铁般的肌肤上相继弹开。

望了眼天空,蛟龙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上静静伫立,仿佛停留在水中的游鱼般,“这是提醒我天上暂时不会管这事对吗?”我咀嚼着刚刚吕祖话语里的意思。

对付圣主,这我暂时是没那想法的,他说以后有机会合作的意思大概是要看我能不能先活下来再说,但来了这边一趟也不能空手回去。

每次我打开那道禁制,此方天地里便有无数多隐秘的细线将我所在的信息传递出去,初始我还害怕被人给发现,既然现在没人有空管我…

苍穹之上,淋着金黄日光,大鲤身上仿若镀上了一层金漆,其身姿如一杆烈烈作响的大旗,于万丈高空摇曳着俯视大地。

忽然,大鲤感觉到一层无形的波浪似流水从自己身上穿过。

它下意识的看向地面,发觉那里,正有一道目光,透过它的躯壳直达心灵最深处。

一直蹲在地上的巴卫将脑袋埋的更低,他浑身肌肉紧绷,像是在忍受一场洗礼。

我身上毛发虚张,已变作一头浑身雪白的老虎,正伫立在山丘顶端。

蔚蓝如水的眼眸倒映出这方天地原本的样貌,无数高楼耸立,似拔地而起的巨石雕刻而成。

一圈圈黑色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的地下升起,缠绕着那些高楼,包裹着被困在里面的一个个人。

“原来,你们藏在这儿?”我还好奇,原本西极天的官僚都被安置在哪,没想到就放在眼皮子底下。

不过也确实,由一位尚未恢复的半神亲自容纳,想必也没谁有这个本事能找到。

对于我这近乎无礼的一面,藏在另一端里面,位于厚实宫殿居所里的圣主则勃然大怒,他的怒火穿透地表,直接从虚幻的半空中降下。

漆黑的闪电,肆无忌惮。

风暴即将成型之前,我对着巴卫轻笑道“我只能拖住他大约三刻钟的功夫,接下来能不能找到就得靠你了。”

红白蛟龙从高空坠落,它身子化作流光遁来。一扇透明的墙在巴卫眼前被推倒,面对这位旧主拜托下势必要依照吩咐全力辅佐的男人,巴卫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他便迈步进入那诡异的场景里。

背对着突兀出现的一行人,不用想我都知道,那做流苏模样的圣主俨然一副要杀了自己的表情。

我倒是无所谓,被一个两个大人物惦记上反正都没差,而让我敢赌这一局的,则是知道他还没完全融合。

“你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流苏冷着脸,他垂落下来的眼眸中,两滴漆黑的液体滴落。

我看着他的身体渐渐开始扭曲,脚底似在融化,连带着衣裙变作山洞深处的那些突出的晶石钟乳,一直向上将他包围,而位于他头顶的那颗红色珠子正顺着一道光环开始加快旋转。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这是我的直观印象,从上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留存在他身上,关于人的烙印在逐渐减少,而很多东西都是与他原本的心性是相悖的。

丝丝缕缕的劲风激荡起的层层毛发,就好像天空下起了一场小小的绒毛雪。

我像个真正的大猫,在闪电劈下的时候,抖了抖身子,那些繁密的毛发在电流经过时都微微舒张开来,那些根根竖立起的雪白绒毛仿佛会呼吸的草,随着我伏地身子,继而跃起。

那夸张的身形,那健美的姿势,周遭的黑色闪电像是雨水般被白色的皮囊溅射的到处都是,只留下一串虚白的泡影,好似做梦般,显得不那么真实。

在奔现他之前,我和他隔着大约有十二三里的样子。这个距离并不算远,当然不是以凡人的视角来看。

许多虚幻的白点,那些闪着光彩色泽呈丝线般落在我身后,我行进在时间的空隙里,独自走着一条无边长无边远的狭长小道。

在这里,时间就好像一头被驯服过的野兽,除了无法奔涌着倒退回去,你可以指使它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

早先我很无法理解这种方式,觉得,能独创出驾驭时间的冥想,那位道祖一定是个改天换地的大才!

可随着我慢慢开始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才意识到,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它原本就存在于那儿,并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想法而改变。我承认,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是有些失落的。我心目中的那个无所不能的道祖并非是个开创者,他可能也和其他人一样是个小偷。

当我伸出去的爪子落在那厚实水晶的表面,隔着坚壁般的牢笼,我注视着流苏那流淌着黑色流水般的眼睛,看见了他心底里的黑暗。

我知道,他再也没法变回自己。那寄居于他体内的,是一个真正古老的灵魂。

他张大了嘴巴,从纯白的牙齿,嫩红的舌头,一直往下,看到那如深渊般的口腔深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怒吼。

一瞬间,仿佛全世界的汹涌澎湃被引爆。

直面着祂的我在感受到来自远古邪神的怒火时,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燃烧沸腾。

不断有愤怒可怕的声音回响于我的脑内,嫉妒,傲慢,狂躁,失落…无数多难以形容的糟糕情绪影响着我,影响着身体上的每一个器官。

我不清楚在失控时我都做过什么,但大概,不会比祂给予我的更差。

当糟糕的思绪渐渐开始被平息,我猛烈的摇了摇头,在感觉到自己还没死的时候,那双湛蓝的眼眸迅速捕捉到来自不远处同样也受了重创的流苏。

他身上斑驳的水晶碎了一半,仍有源源不断的黑色丝线从地下深处蔓延上来,为他修补。

整片西域,所有被他豢养在此地的魔民都是他的养料。

这也是我当初愤怒的缘由,好一个万人敬仰的圣主!

我拍了拍脸上的灰,再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后,开始向着敌人,向着这片沙漠,向着无数信仰着他们带来救赎的圣主,发出一道最为壮烈的怒吼!

与此同时,进入尘封下的西极天内。

巴卫脚下全是被腐蚀后的漆黑淤泥,索性,跟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大鲤。红白相间的蛟龙化作十丈长的大小,正好能托着巴卫在楼宇间穿梭。

目光在四周扫视着,他无法确定那象征着权柄的物品究竟在哪。

天空中闪过几次被撕裂的声响,巴卫仰起脑袋,他那张沧桑的眼眸里立刻倒映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那天在山谷里遇见的那位放牧的女人。

大鲤感觉背上一轻,遂回了下头,发现身形魁梧的半人马战士扒住一截栏杆,然后强行让自己身子荡了上去。

他的身躯快速变大,四足和六臂将自己牢牢的固定在楼屋间,他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已经落身在一处屋檐顶端的女人身上。

“应该还有其他人来了,你去把他们引开,这里交给我。”

可怜的大鲤还不会说话,不然他一定会说“滚你丫的。”

但在感受到那股不同寻常的可怕力量逼近时,这位常年跟随在童盂身边的蛟龙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叫喊,随即化作遁光远去。

大鲤去往其他地方的路上,被一道黑色幽影锁定,而就在那幽影从黑暗深处浮出水面时,却遭重击。

一根粗长有近三十丈的白玉巨柱坍塌,轰隆声里,黑影被迫折了方向,而当它想要再去寻那蛟龙身影时却见四周烟尘缭绕,已然不见对方踪影。

“上次一别,你我此次该决一生死!”托着又一根玉柱的半人马怪物跃过高高的楼阁,他手上似有千钧怪力,那柱子被他挥舞着,如同丢掷一件寻常包袱。

呼啸声里,千斤巨柱轰然撞在地面上,一处受波及的房屋顷刻间变作废墟。

幽影腾挪于屋舍间的黑暗角落,这里是它天然的战场,只要它愿意,每一寸角落里都可以有它的身影。

见两击不中,巴卫也不恼火,他估算着自己所剩的时间,毫不犹豫的用刀割开自己额头上的位置,从那被称为灵窍的位置上,巴卫伸手把伤口撑开。

鲜血汩汩涌出,那些新鲜的还带着热气的血液从他额头上流过,顺着干涸的脸颊,流淌经他身上的战甲,就仿佛一个悠久年代里,固执的遵循旧礼的迂腐者。

他半睁着眼睛,从干瘪的嘴唇中传来的一个个音节,带着泥土的湿润,就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恍惚间,他的身影佝偻,似回到了部族。

头顶戴满羽冠的老者将一支盛满献血的套碗以双手端举的姿势递交给他。陶碗里呈放着的鲜血倒映着漆黑的夜空,也倒映着火光里还曾是少年时的巴卫的脸。

“流淌于大地体表上无边辽阔的母河啊,您是无尽生灵的哺育者,是执掌繁荣与茂密的至上神灵。我以您虔诚的信仰者的谦卑姿态,渴求您投来一点相应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