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大人,别激动。你看哪,我拟定粮价一两一斗,灾民们固然是无法接受,却有一个群体因此而心花怒放,将下河县视作心驰神往的天堂。喜大人,你猜猜,这是什么群体?”
“你在说你?”
“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心花怒放的呢?”
白簇沉思片刻,悟道:“粮商?”
“对!”范溅一番鼓掌之后,继续道:“一两一斗粮食,那是远超正常水平的价格,当大光境内的各地粮商听到这个消息,又有谁不想来我下河县发一笔横财呢?
在这里,他们既能赚比以往更多的白花花的银子,还能象征性地在我的基础上降些价格,收获好名声,把所有臭名声都甩给我一个人。
那些平日里被骂奸商的粮商们,简直做梦都不敢想这等好事,还不挤破头,拉着粮食来我下河县做生意?那全国各地的粮食,不就借着粮商之手,自发地聚集到我下河县来了吗?”
白簇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在这时想起了一个人——吴计。
吴计不就是范溅口中的这种人吗?
“不久前,城外就来了一支粮商,我之所以不让他进城,是因为,我的人告诉我,他带的粮食大概不超过一百石。这对他来说当然可以大赚一笔,但对于救灾来说,依旧杯水车薪。
所以,我不能让他立刻进城,拉低了粮价水平,否则那些得到消息慢一步,还在路上的粮商一听说粮价跌了下来,恐怕会就地售卖或原路返回,也没我下河县什么事了。
但这是个好消息,这说明,一切正在按我的计划发展。等到城外聚集的粮商越来越多,粮食达到足够量的时候,我便开仓放粮,到时候粮价也会暴跌,粮商也会被迫降价抛售粮食。这或许对他们不地道,但受益的,却是那些可以活下去的灾民啊。”
白簇万万没想到,眼前范溅说的话简直像是疯言疯语,仔细思考,却有一定的道理。
“不对,”白簇又摇了摇头:“不管你说得多么好听,在等待粮商赶向下河县的这段时间内,你等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那在这期间,蝗灾难道会暂停吗?那些被活活饿死的灾民,难道放任不管吗?”
“那能怎么办呢?”范溅反问道:“客观事实就是,不管我怎么做,也无法同时救所有人的命,我是凡人,不是可以凭空变出粮食的神。
现在我用五千石粮食给两万人续命10天,两万人会一起骂我无能。而若过段时间,我用七千五百石粮食去救一万五千人。纵使死去的五千人会骂我无能,却会有另外一万五千人感恩我,歌颂我,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不是吗?”
“也许你说得不错,”白簇叹了一口气:“但这世上的人,从来都不患寡而患不均,抛弃五千人,去救另外一万五千人,这对那五千人来说不公平。就算要饿死,也应该一碗水端平。明天你就开仓赈灾吧,趁现在还能弥补。”
范溅急道:“正是因为不均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且没有人能改变这个常态,所以大家才都会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是吗?
你凭什么要求所有人绝对公平?有的人有自给自足的能力,只要拿到一石粮食,就能想办法养活自己六七天。
而有的人需要别人照顾,给一石活三天,不给就饿死。粮食的利用效率每个人都不一样,你难道还要固执地让他们拿到同样多的粮食吗?这难道不是一种不公平吗?”
“能够想办法多活几天的人,难道不是把其他人当作食粮的人吗?难道你的目的,就是把食人魔筛选出来存活下去吗?善良的人就该死,抛弃人性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对吗!”
“喜大人,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应该是有意义的,按照你的做法,把所有粮食全部均分,最后所有人都饿死,你以为大家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不会!没有人会感激你,他们只会支持我,他们都会认为,我才是那个有可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人。”
“我不要任何人感激我,我的所作所为,目的并不是我能从中获利,而是我应该这么做!”
“所以你这种人才最虚伪!”范溅突然指着白簇破口骂道:“你骂我草菅人命,事实上你才是那个草菅人命的狗官,你不图实际利益也要为无意义的公平杀害所有人,只为满足自己想要做正义使者的虚荣,恶心,令人作呕!
我才是那个追求效率,对大光呕心沥血的人,要么不救,要么就要把人救活,否则就是在亵渎粮食,浪费大光的国力。喜安,该死的人是你!”
“是吗……”白簇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就,战斗吧。”
“我会用决斗撕开你伪善的面具,让烈日吃烤你那颗腐臭的心。”范溅高举左手,手臂之上,决斗盘缓缓浮现。
“决斗!”“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