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停留在这儿了,必须醒过来!在这个空间法力根本用不上力气,他只能用念力去重塑自己空荡荡的躯壳。她的泪灼烧着他,可是却又似有磁力一般吸引着什么,他说不清楚,但能感觉到自己的全部似乎一点点地在堆砌一个全新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却没心情去经历。他只想这个过程能快些,他不能忍受绯绝颜遭受这样的痛苦,如若时光重来,他可能宁可不要遇见她,也不想带给她痛苦。
绯绝颜太累了,法力消耗太多,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恸哭给身体带来的负担让她只能倚靠在龙晶棺。神凤族的眼睛最是脆弱,可偏偏眼泪珍稀,若是神凤流血泪,那就代表心哀伤体了,她深知。有生以来,她拥有的不少,但是需要去努力争取的东西也不少,只要是她存心要得到的就没有失手的。可是唯独这情劫,磨人心髓,为何偏偏这一关过不完,数万年了还要重新拂尘重启,也许这是她一生的劫数。父君曾说神凤族用情太过是大忌,因为神凤族一旦动情必爱恨入骨,动辄大殇,凡人说情深不寿,差不多也是此意。
不经意地,想起自己收藏至今的那支玉簪,离宫的那年,她只身离去,有意无意头上却只留下那支他送的玉簪。温润含青,莹亮生光,她失忆的那些年竟然也对这簪子珍爱有加。发髻深处,这簪子仍然与她乌云一般的丝发纠缠,她忍不住拔下来。簪子带着她的温度,她将簪子轻轻地放在他手里,从此她的爱恨在此世,而他在彼岸。
他的手碰到玉簪的时候似乎微动了一下,绯绝颜觉得自己似乎哭得伤了眼睛,抬手揉了揉,却沾了残留在眼角的血丝,手背上点点凄美的暗红。目光移开时却看到戚源崇的手再动,缓缓地握紧了玉簪。绯绝颜确信这一次不是自己看错,这手的主人眼睛微缓而开。
目光所及便开始寻找,直到看到了眼角绯红,长发绕膝的绯绝颜,眼神才停下,那一刻他觉得绯绝颜无与伦比的美。
戚源崇护好手中的玉簪,有些吃力地从龙晶棺中坐起来,然后撇了一眼四周的状况,毫不犹豫地跨出来。单膝跪地,长腿的线条被布料勾勒得修长,他小心而温柔地去擦拭绯绝颜眼角的血泪,生怕弄疼她。然后,有些笨拙地整理绯绝颜长长的发,手忙脚乱又怕弄痛她,总算绾了个髻,他把玉簪就这么插了上去。
整个过程,绯绝颜是呆住的,像在看一场不曾存在的梦,那么虚幻不真实,却又那么引人入胜,不像挪开眼睛。直到他手上的温暖,和他熟悉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才再次真实地察觉到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绯绝颜一时不知说什么,下意识地说:“你……”接着却没词了,你回来了?你活过来了?你不是死了吗?
戚源崇从未看到绯绝颜如此娇怜的一面,心底对她的眷恋和深情几乎开始撕碎理智。他忍不住双臂收揽这个一生要强唯独对他几番落泪的天之娇女入怀,又怕用力太过揉碎此刻的涟漪。
绯绝颜在他怀里没动,似乎贪恋着曾经沉溺不醒温度,半晌,只抬头看着戚源崇,似问非问的眼神。
戚源崇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慰一般说:“别怕,我在,我回来了,你不许我死,我怎敢不从?”
绯绝颜仿佛仍然不信,伸手摸着戚源崇的脸,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她忽然把头埋在他胸口,双手抱紧了他,许久,一把推开,力道让戚源崇差点摔个后仰。然后绯绝颜头也不回地走了,决然地离开了西域神府。
戚源崇用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却猜不透绯绝颜的心思,是高兴他活着回来呢,还是气恼她自己的失态。她在怀里的清香尚未散去,让人意犹未尽,劫后余生归来最大的喜悦就是能重新与她这般接近。
密室里火萤石殷红的光芒暖晦,室内冷僻寂静,冷暖交替难分昏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