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定定的站在书房案桌旁,那案桌本就置于正中的高台之上,于是就侧着身子负着手,居高临下的回过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会。
见他略微低着的头,面色如常,才满意的点点头,回过身子说道:“是的,比如蔡准,博才多学、为人清廉、张弛有度,因着门第偏小一直未被重用;比如三苏,一门相材、才华卓越、诗文双绝,只是一直被家事连累,前年才被任命;比如王安石,提出惊世之治国理论,能救国与水火,只因年轻气盛,未能施以长技。”
赵曙说着,赵顼就默默的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
“朝堂波澜起伏,要看准人,看准事。不是有人能将所有的事情做好,而是找到那个能做对其中一件事的人。并,君王之道在于制衡,不能一家独大,也不能百花齐放,要有起有伏,善于谋略。”
赵曙慢慢说着,突然就对赵顼说:“明日起你帮着为父看奏折,可好?或者直接大皇子监国,你可愿意?”
赵顼一听,皇子监国,这可是大事,历来都是太子监国的,能监国也有说明了地位。况且,一旦自己成为了监国的皇子,势必与太后就形成了水火之势,相当于被推上了两番势力相争的风口浪尖。心下犹豫不决,便没有那么快的回答。
赵曙等了一会,没等到他的回答,眼神暗了暗,便说道:“当然,皇子监国也不是说一朝一夕的决定,我也会酌情安排,只是你做好准备,可能近期随时会决定。”
赵顼听到赵曙的口气缓和下来了,便咬了咬牙说道:“一切均由父皇裁定,儿臣莫有不从。”
赵曙满意的点点头。
二人从饭后一直聊到太阳偏西。赵顼离开书房的时候,太阳的余热还没有褪去。白日里的风已经停了,有些闷热,赵顼也闷闷的,思考着刚刚的谈话。
这么多年,父亲都一直苦心经营,很少像今天这样推心置腹的交谈。今天这场交谈,最开始的时候,赵顼是心怀感激的,但是慢慢冷静下来,便觉得其实也未必。可能拉拢的成分大于真的父子情深。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就这样恹恹的走着。
不知不觉,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三娘院子的方向。想到父亲说的“可惜”二字,不免心头跳了跳。于是赵顼脚不停歇的走了进去。
院子本就是个西北角的院子,三娘又住在西厢,炎炎夏日的下午,院子里一丝风都没有,西沉的余热满满的困在屋内。刚一进门,赵顼就被生生的逼出了一身汗。
他走进之后,发现屋内一片安静,心下不免有些慌——难道母亲把她挪走了?为何自己一点消息都没?
但是走近看到三娘的房门还是虚掩着的时候,才稍稍定了心。自己笑了一下太过紧张:也是,难道这样的暑天,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么?
心想着,手就轻轻的扣起门来。
叩叩叩。没有人应。
叩叩叩。还是没人应。
赵顼慌了,一把推开房门,只见桌上还摆着饭菜和茶水,都未曾动过的样子。而三娘虚弱的躺在床上,浑身的薄衫汗津津的,额边的碎发张牙舞爪的贴在脸上,脸色惨白,连平日里充满生气的嘴唇也都白的发青。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用手搭向三娘的额头,一阵滚烫的温度袭来。
“人呢?院子里的人呢?”赵顼慌的手都止不住的抖了起来,一把抱起三娘往外冲去。
听到喊声,庆言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接着,几个宫女和宫人也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
众人进屋之后,只看到赵顼脸色铁青、抱着三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病成这样都不知道吗?你们都是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