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讲课之前,李承乾先扫视学生们一眼:“你们都没带农人过来吗?”
众人:“?”
太子授课,他们自然是挑选合适的人过来,农人不懂规矩,不成体统,怎么能带他们过来?
李承乾挠挠头,同情地说:“那你们好好记,今天内容有点多。”
熟知农事的人可能好理解一些,但对普通官吏来说,可能有点专业不对口,学起来更费劲一些。
打好预防针,李承乾就指着黑板上的字道:“轮种,指的是同一块地在相邻的两季或者两年种植不同的作物。因为不用的作物消耗的土地养分不一样,如果一直只种同一种,田地的养分没有时间恢复,自然就会减产。”
这话简单易懂,众人听了恍然,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李承乾继续道:“既然知道原因,我们就该对症下药。轮种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保证每一季的粮食产量,还能预防病害虫害……不过轮种也要讲究方法,不让可能会适得其反,首先是作物的选择……”
李承乾在上面滔滔不绝,各州府的官员在么种产量高,什么接什么种养地力,一条一条非常详细,拿回去就能用。
讲完这一部分,李承乾又带着他们出去。
众人疑惑:“殿下要带我们去哪?莫非去看水车?”
大家都知道李承乾带人发明了一种水车,用来汲水浇地非常方便,只是看不看意义不大,毕竟很多地方已经用上了,在场之人基本上都知道。
出乎他们预料的,李承乾并没有往河边走,而是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几个学生带着庄户正在忙碌,见到李承乾他们过来连忙行礼。
李承乾问:“准备好了吗?”
学生们:“好了。”
李承乾小手一挥:“那就打开给大家看看。”
众人:?打开什么?
学生们把盖子掀开,众人才发现这里竟挖了许多坑,好奇地凑过去看,就被里面的味道熏了回来。
……这是有味道的坑。
李承乾偷笑两声,复又恢复了一本正经:“这是我们新发现的沤肥和堆肥方式,合理施肥可以提高产量,减少土地养分流失,堆肥和沤肥的方法你们学一下,回去教给百姓……”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百姓得了这个方法,不止种冬小麦可以用,平时种地也大有好处。
众人抱着铅笔和笔记本,记得更起劲了。
说完肥料,大家觉得这回该结束了,李承乾却又带他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众人:居然还有?这回又是什么好东西?
不用李承乾说,很快大家都看到了。到了一块农田边,远远就看到有人在耕地。
耕地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他们耕地没有用牛,也不用两三个人一起拉犁,一个人拉犁,一个人扶犁
,统共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徐知成迟疑地问:“殿下,您让我们看的是这个吗?”
李承乾点头:“就是这个耕地工具。”
徐知成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算他不是老农,但做为一县父母官,他对农耕之事也有一定了解。
为了疏松土壤,透气保湿,田地需要耕到一定深度才有用,这也是为什么耕地需要用牛的原因,耕得越深,需要的力度越大,人力根本不够用,即便有省力的曲辕犁,也要至少两个人拉犁才可以。
历朝历代保护耕牛,不许私自宰杀,甚至载入律法,就足以说明耕牛对田耕的重要。遗憾的是买一头牛要花不少钱,养起来成本也不低,所以耕牛一直得不到普及,对大部分百姓人家来说,耕地仍然是十分头疼的工作。
但现在他看到了什么,这田里耕地的居然是两人一组,而且前面拉犁的人看起来并不很吃力。
徐知成:该不会只是闹着玩,并不是认真耕地吧?
但他心里很清楚,太子既然带他们来看,就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况且之前又不是没有先例,再不可思议的东西,太子不也弄出来了吗?
陈家河村几个人已经上前去查看了,官吏们反应过来也凑过去看耕地的情况,发现耕地一点也不比牛耕的浅,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还是陈老翁先说话:“承乾郎君啊,老汉可以试一试吗?”
“当然可以。”
李承乾示意耕地的人腾出一架给陈老翁,又教他使用,陈家河村的其他人也跃跃欲试,轮流试用了一会儿,回来时一个比一个激动。
陈老翁搓着手问:“这个东西怎么做的?咱们能做吗?需要花多少银钱?”
官吏们一看老农的反应,就知道这犁确实好用,也眼巴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既然带你们来看就是要教你们的。这东西叫代耕架,具体原理和制造方法,就让研究出它的人跟你们解释吧。”
他对身后唤了一声:“陈主事!”
“是!”女子清脆地应了一声,上前两步站到李承乾侧后方,落落大方地解释,“代耕架主要利用的是杠杆原理,以小力搏大力,从而达到省力的目的……”
众人心情非常复杂。
刚才他们就注意到陈淑慧了,毕竟是男人堆里少见的女郎,难免引人侧目。知道她的身份后,众人也心思各异。
好奇自然是有的,毕竟是如今在朝的唯一一个女官,也是历史上少有以女子之身为官的例子,当初她破例被封为工部主事,朝野可是议论了很久。
好奇之余,也不免有些偏见,尤其见她一副在农庄上待了很久的样子。
但现在知道代耕架是她造出来的,又听她将原理娓娓道来,那点偏见就渐渐没有了,只剩下手忙脚乱——
这里是什么结构?那里是什么原理来着?这么多听不懂的专业词汇,也太难记了!
陈淑慧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我已经把设计图画了许多份,等会一县给你们一份。”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拱手道:“那就多谢陈主事了。”
比之前恭敬多了。
这课一上就是大半天,连午饭都是在农庄里吃的。课程结束后官吏们就该走了,一位官员拱手问:“不知下臣等能否向太上皇请安?”
李承乾摇头:“今日只怕不成,阿翁想要静养,吩咐了不见人。”
官员有些遗憾地说:“那下臣等告退了。”
李承乾点点头,就听到旁边传来虚弱的声音:“太上皇?”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陈家河村众人神情恍惚,看样子有些怀疑人生,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说话的官员:“?他们不知道吗?”
李承乾也挠挠头:“我是没特意跟他们说过,但是也没瞒着啊,不应该吧?”
就刚才还有人当着他们的面称呼他为殿下呢。
李承乾却不知道,普通百姓并不是很清楚怎么称呼太子,也不知道谁能用“殿下”这个称呼,反正对他们来说都是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贵人,而李承乾身边的人一般只称呼他殿下或者承乾,从不曾当着陈家河村人的面称呼他为太子,故而竟一直瞒到现在。
现在听到太上皇三个字,陈家河村的人才明白过来。
然后腿就软了。
陈阿翁问自己的老伙计:“承乾的阿翁,是经常找我们闲说话的李老弟吗?昨天还说要找时间一起去集市上玩一玩?”
老伙计腿也软:“……是吧?”
他求助地看向李承乾……不敢看,看向旁边的徐知成。
徐知成微微点头,又小声提醒:“别再称呼殿下名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