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事?”她问雨霏。
雨霏依言道:“明日公主生辰,可要按照往年惯例请元慈小姐、允公子和杨靖之小将军来宫中小聚?”
“聚,自然要聚。”商悯思考一会儿,又道,“我叔父和婶母在朝鹿城吗?也一并请来。还有赵右相,也请来。”
“忠顺公大人和显华夫人都在朝鹿,请柬稍后就去送往忠顺公府上。”雨霏妥帖道。
忠顺公商泓在朝堂上没有担任特别重要的职务,商悯的这位叔父数年来一直代武王巡视边城,十分奔忙,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不在朝鹿城。
商悯的婶母显华夫人是郑国宗室女,按照惯例不得授予其官职,以免干扰武国朝堂。
商悯觉得叔父不争不抢的低调性子是他和父亲保持和谐兄弟关系的关键,他甚至愿意远离朝鹿这个武国的政治中心……就是不知谦儿能不能也……
她思及此处不禁叹气,颇有些感到棘手。
前世看各种同室操戈的惨剧,商悯是戏外人,这些故事看看也就罢了,顶多感叹一句“权力使人迷失”,现在她已是戏中人,有时不得不多想。
“禀公主,谦公子来了。”宫人进殿禀报。
商悯眉毛拧了起来,看向殿外,商谦连御寒的斗篷都没披就跑了过来,脸蛋和鼻尖被冻得一片通红,身边居然一个太监宫女都没跟着。
他扑到商悯的摇椅旁边,抱住她的腿,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姐姐,谦儿无视禁足令跑出来,该罚,但是能不能带谦儿去见母后?她不在寝宫,她在哪里?”商谦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惶恐道,“父王不让我见母后,我只能来求姐姐。姐姐,母后的病是不是……”
商悯一下子沉默下来。
商谦相比同龄的孩子过于聪明敏锐了,他是调皮顽劣没错,但这不代表他是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他早就从一系列的事情中感觉到了不对劲,今天他潜进寝宫让内心不安被确定了。
“起来,先坐到炉子边暖暖。”商悯从摇椅上起身,把商谦扶了起来,低头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掉。
商悯揉揉太阳穴:“那天大宴,岐黄院的院首说你母后的病……不是很好治。”
“她在哪里?姐姐,你能告诉我吗?”商谦眼巴巴地抬头,期盼地看着商悯。
“只有父王知道她在哪里……也许是在哪个安静的地方吧。”商悯替他擦了一下眼泪,看着他失落无助的脸看了很久很久,无奈道,“算了,我去替你问问父王。你先回融梨院,我就不计较你禁足期间闯出宫了。”
商谦的双眼亮了起来,忙不迭点头。
商悯点了四名宫女太监送商谦回去,自己则披上斗篷,踏出宫殿一路奔向颐景殿。
到了颐景殿,商悯让雨霏留在殿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商溯似乎并没有在批改公文,而是坐在椅子上把玩他桌上的金蟾摆件。
“父亲。”商悯踏进书房直奔重点,“谦儿起疑心了,不知王后……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商溯沉默道:“谦儿那孩子,一直不让人省心。”
“我担心有人挑拨是非,让谦儿与我生嫌隙。”商悯道,“他年纪毕竟还小,很多道理不甚明白……更何况有些事,不是明白的道理就能释怀的。”
商溯眼神微微一动,问:“悯儿是要为父看在谦儿的份上对王后宽大处理吗?”
“宽大处理?怎会。”商悯讶异反问,“姬妤必须死。她今日不死,明日也得死。她可以白绫上吊,可以服毒自杀,可以是病逝也可以出意外,但是她必须得死。”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平静的语气中没有半分动摇。
“父亲,你答应过我的。”商悯直视商溯的眼睛。
“是为父误会了,以为你因谦儿起了仁心。”商溯颔首,“是,她得死。”
从这个继母对商悯动手的那一刻起,她就活不了了。这是商溯的承诺,他不会放一个对他女儿有杀心的人活着,王后必定会死,区别只是死法,以及早死还是晚死。
王后是燕皇的爪牙,商溯动不了燕皇,但是能剁掉燕皇的爪牙。他可以暂时把女儿送去宿阳当质子,但是不要当他真的是软柿子,他得提醒燕皇别把一头嗜血的老虎给逼急了。
因此,王后之死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商悯在书房内踱步,随后回身,坚定道:“我要去见王后!要是她必定要死,她的那杯毒酒必须是由我端给她的。”
商溯沉默半晌,道:“悯儿,不必如此。该由我赐死她,凡与此事有关的宫人,都会封口。”
就算有一天事情暴露,商谦可以恨他这个父亲,不必去恨商悯。直接致死和间接致死,这二者有很大的差别。
“在我看来这没有什么分别,总归,姬妤都是因为刺杀我而招致杀身之祸,这和我亲手杀她又有什么不同呢?”商悯冷然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武王宫中的宫人全部封口,可还有梁国那边的人没法封口,还有燕皇的人没法封口。”
“若有一天,谦儿知道了他母亲为何而死,我会直接坦荡承认——没错,姬妤就是因为想杀我而被我所杀!”
她话语中没有一丝迟疑。
“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商悯没有做错,他若因此事跟我生嫌隙,那是他的选择,哪怕他是我的亲人,我也绝不会退让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