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庭在厨房刷锅洗碗,陈子轻托腮晃着腿等太阳升起来:“陆与庭,你早饭吃没吃啊?”
厨房传出回应,“营养剂。”
陈子轻撇嘴,也不知道陆与庭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去大门口站了会,回头楼上楼下的走,最终停在上锁的那扇门前。
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陈子轻装作随意地问道:“这里面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啊?”
没得到答复。
“我要回家了。”陈子轻戳戳门上的验证屏,在发起的刺耳警报声里说,“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回去。”
“对于我们的初见,我很高兴,希望你不要在我走后删了我的通讯搬家,让我找不到你,我找你找久了,会累的。”陈子轻垂着头,“我走了。”
面前的人站着不动。
陈子轻抬起头就要说话,陆与庭把手伸到他背后验证解锁,再是门打开的声响,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那个房间,眼前的画面让他忘记呼吸。
陆与庭唇角讥诮:“不是要看吗,现在你看到了吧,我一直以来都像个变态视奸你的生活,满意了吗?”
他的老婆呆呆站在原地。
吓到了。
也是,虚拟中的疯子跟现实中的疯子,不是一回事,就好比二次元二次元,怎么可能对等。
他甚至比虚拟世界还要不正常,因为真正的他完全不受架构师的框架限制,他拉上窗帘在房间里为所欲为,做尽一切龌龊不堪的事情,并且心安理得,毫无羞耻心。
约束他的不是道德,是自卑。
但凡他多几项符合那条理想型标准,他早就制造一起起“偶遇”,公孔雀求偶一样展现自己。
遗憾的是,他要什么没什么,所以他只能混在庞大的粉丝团里,当众多舔狗里的其中一条,平平无奇的一条。
以往的每次放假,陆与庭都在家里一遍遍地翻看眼前人的社交记录,幻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子。
幻想够了,拿着照片打,把照片上的人弄脏,乐此不疲,沉沦于此。
——那是他的欲|望,也是他的渴望。
此时此刻,陆与庭将丑恶的遮羞布撕开,赤
||裸|地等待宣判。
这不是他冲动之下的行为,他恨不得昨晚把人带回来就推进这房间,后半夜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以免他不能再等了。
“陆与庭你……”
陈子轻艰难地把视线从几面照片墙转移到陆与庭脸上,声音发干地说:“……你拿我照片打啊?”
陆与庭眼睑轻颤。
陈子轻小声地问:“哪张照片呢?”
陆与庭的太阳穴和别的地方一同鼓起青筋,同频率地跳了跳,他声线嘶哑道:“都有。”
陈子轻好半天才说出一句:“那照片上岂不是都有你的|静|液。”
陆与庭耳根微红:“会清理。”
“每天都打吗?”
为什么问这么多,想做什么,是要跟他说“别对着我的照片打了,直接打到我脸上”?
他怎么打,他不舍得,最多也只是打在他老婆的胸脯上面。
他向来这样,一边下作地给人下药偷吃偷喝,一边人模狗样,做个体贴的好老公。
陆与庭的神经末梢不受控地抖动着叫嚣,他胸腔震动着发出神经质的低笑:“是,我每天都要对着你的照片打几次,我期盼你发新照片,又怕你的照片上出现其他人,我就是这么疯疯癫癫的暗恋着你。”
顿了顿,他偏开头,涩然地开口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对我的病态感情负责,你也不是什么神医,你治不好我的病,所谓的救赎是童话故事,你该有你的人生,我也习惯了做个神经病。”
陈子轻捧住他的脸,让他对着自己:“你看你先是我粉丝,然后隔着中央网暗恋我,再是做了我的监护系统,最后成为我的恋人,你这么多重身份,没了我你怎么办呢。”
陆与庭的俊脸爬上阴霾,眼里那片蓝灰暗下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怎么办,能怎么办,在我去任务世界找你之前,你我不相干,是我单恋,单相思。
你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我疯狂,理智,纯洁又肮脏地爱着你。
陆与庭抿唇:“那些情感,那些爱情都是虚拟的数据,我们不曾相爱,更没有结婚,你爱的不是我,是架构师构建出来的我。”
陈子轻再次把视线挪向墙上的照片,狠心在他的假面上扎了一下:“既然你知道只是数据,那你偷走虚拟世界的录像备份干什么?是不是天天都要带上虚拟器,哭哭啼啼地进去回忆回忆?别跟我说你没偷,证据确凿。”
陆与庭的神色冷得吓人:“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陈子轻把手从他脸上拿下来,笑着点头,“行,行行行,我不管你了。”
陆与庭见他要走,下意识掐住他后颈,冰凉的手掌将他箍住。
被掐的没怎么着,掐人的倒是哭了。
陈子轻倒是没疼着,拧眉看他哭:“反正从昨晚到现在,说来说去,你就是要连你自己的醋都吃。”
“没这么简单。你根本不了解现实世界的
我。”
陆与庭静静落泪:“无论是我的家庭,我的工作,还是我的生活情况,我真实的性情喜好,你全都不清楚。”
“你清楚的,只是陪你走感情线的主NPC。”
“可我不是宗怀棠,不是柏为鹤,不是任务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主NPC……是,我虚伪,矫情,不自信,我除了爱你其他全是缺点,可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多怕你和我相处了一两个月,或者久一点,半年,一年,你就会对我失望,毅然决然的抛下我,走之前还要用厌烦的眼神看我,说你后悔认识我,后悔找我,后悔和我在一起,是你错了,当初你就该听我的话……我怕死了。”
少年袒露破破烂烂的内心:“陈子轻,我们所有的刻骨铭心都是数据,你忘不了的不是我,是他们,牵动你情绪的也不是我,是他们。”
我希望你不再从我身上找他们的影子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只把我当我,更希望我是你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家人,唯一的朋友,我想你的世界只有我。
我在阴暗处看着阳光下的你,想把你也拖进来陪我。
可我不能强迫你在家里陪我,我想你帮我,带我看看世界。我不能把你拉下来和我一条线,我求你把我拉上去。
所以我让你来决定我们的未来。
是让我后半生继续通过社交平台窥探你的生活,还是每天早上在你身体里醒来。
陆与庭满面酸苦和不安,可怜又脆弱:“比起得到以后又失去,一直得不到带来的痛苦会轻一些。”
“我怕失去,”他弯腰低头,额发细碎地散落在眉眼上方,手一下下感觉不到疼地抠着掌心,卑微至极地强调,“我很怕。”
陈子轻终于听见陆与庭的坦白,和他想的差不多,他走到一面墙上,伸手去拨照片,底下还有,不止一层,而是层层叠叠,四面墙上的照片加起来,恐怕有几万张,甚至更多。
如果不是陆与庭,任何别的人这么对他,他都会反感到立即逃离,不会有半分感动。
如果陆与庭没和他在虚拟世界一路同行,即便是陆与庭这样的美人,他也不会产生一丝动容。
顶多就是长得好看的变态,这种恐怖阴腻的爱,谁想要。
但是,没有如果啊。
固定照片的钉子是灵活的,陈子轻拿掉它捏在手里,取下照片看了看,照片里是他晒太阳的画面,阳光洒在他脸上,绒毛都能看得清。
照片被他翻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小字——你说的没错,阳光是很好。
陈子轻把照片钉回去,换了一张:“陆与庭,我认真听了你讲的那些,也认真想了,发现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陆与庭浑身倏地僵冷,从头到脚没一点活人的温度,他面容苍白,眼眶猩红。
陈子轻不动声色地叹息,吓到了吧,我能不懂你的清醒背后隐藏的那一面吗,你说我分不清两个世界,那你分得清啊?
对对对,我们不一样,你一开始
就喜欢我,所以你分得清。
那你把我赶走,你怎么办?
陈子轻头顶是陆与庭快疯了的粗喘:“这样,我这段时间就不找你了,我们也不要有任何联系。”
他在陆与庭的崩溃绝望中说:“我去地球上待一待,换个心情走一走,如果我还想你,那我就来找你。”
你总想让我怎么做,却不和我说你会怎么做。
你说一切都过去了,可你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却是你在原地等我把你牵走。
你说你害怕,我的安慰话没厚度,只能证明给你看。
陈子轻摸了摸陆与庭的心口,手心下是他终于重新跳动的心脏:“到时候,我只要你别再把我往外推,对我信任些,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让我们重新认识,正式开始我们共同的人生。”
陆与庭安静地站着,眉眼落满沧桑,而他忽然一笑,尽是少年气,他笑着说:“好。”
.
几个月后
陆与庭在休眠舱里刷社交平台,他老婆每隔二天都会在这个时间更新生活状态,文字带图,今天怎么还没发。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人,聊开了,把粉丝们给忘了?
粉丝们忘就忘了,老公也能忘?
不知道他在狼狈地刷新?
陆与庭在通讯上查他老婆所在的IP,钻过去窃取附近的监控,他要看看他老婆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
房门口有狗叫声,陆与庭满目猩红暴戾:“滚。”
几个瞬息后,陆与庭意识到什么,他关掉通讯爬出休眠舱,踉跄着跑到大门口,搓了搓肌肉抽搐的脸,深吸几口气调整气息,勾起唇角打开门。
入眼所见,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玫瑰。
陈子轻站在门口,脚边是他的背包,他风尘仆仆,眼睛特别得亮:“陆与庭。”
陆与庭双手插在口袋里:“嗯。”
陈子轻上下打量他,检查没见面的这些日子,他瘦了多少:“我来找你,是要跟你说,我分的清了。”
陆与庭神色如常:“是吗?”
陈子轻和他说:“虚拟世界的那些回忆都已经被我打包收了起来,我腾出来的位置,你要不要住下。”
陆与庭没说话,他只是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陈子轻定定看他:“陆与庭,你的眼睛好红。”
陆与庭垂眼:“风吹的。”
陈子轻咕哝了句:“哪来的风。”
“春天的风。”陆与庭唇边带起弧度,“春天来了。”
陈子轻一下就红了眼,陆与庭将脑袋埋进他颈窝,眼泪打湿他脖子。
“我还没哭呢,”他叹气,“你哭什么?”
陆与庭哽咽:“我不停地刷新你的中央网账号,刷了很多遍,我想给你发通讯,又怕你不高兴,我也没查你在哪,我等你更新等得很难受,你今天为什么一直都没更新?”
陈子轻听
着他的委屈和脆弱:“赶着回来见你啊。”
话音落进了陆与庭的口中。
陈子轻和他吻在一起,他们从门口吻到屋里,那么的激烈,也那么的缠绵。
.
机器人的提示音打破了这场温情。
【两点整,去扫楼梯。】
【两点整,去扫楼梯。】
【两点整,去扫楼梯。】
陈子轻推开陆与庭,瞅了眼根据设好的指令去扫楼梯的机器人,回头望向还想亲他的人:“你不是说卫生都是你搞……”
嘴被陆与庭捂住,呼吸带着轻喘喷在他掌心。
陈子轻罕见地从陆与庭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尴尬,他抖着肩膀笑起来。
陆与庭拿开手,弯腰又去亲他的嘴,吃他的舌头。
“我也会搞。”
陆与庭偏着头含了含他的上唇,“你和我住,我不留一个机器人,所有家务都是我做。”我只想自己一个人伺候你。
陈子轻攀着他胳膊:“明天你和我回去见我家人,完了我们就同居。”
陆与庭面色骤冷:“你的家人不满意我怎么办,你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陈子轻让他不要担心,“我哥不是封建的长辈,很好说话的。”
陆与庭意味不明:“他或许是,另一位不一定是。”
陈子轻想到那位,吞了吞口水,自我安慰道:“没事儿,另一位听我哥的,他让往东,就不敢往西,不信你跟我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陆与庭无所谓别人的情情爱爱,他的目光粘腻又炙热:“那你要时刻待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别只顾着和你家人说话,把我丢在一边。”
“不会的不会的。”陈子轻对着他的下巴亲了好几下。
陆与庭叫阿旺把门口的包叼进来,他带他老婆躺进那副棺材款的休眠舱,闭眼埋进渴念许久的脖颈:“让我靠一会。”
没一会就睡着了。
陈子轻这段时间也没怎么休息好,他在陆与庭悠长的气息声里睡去。
等他醒来还在休眠舱里,他推了推蹭着他舔的人:“那封信呢,给我看。”
初次见面那晚陆与庭就带着了,信上是所有虚拟世界的相识相知相爱和相守,足足写了好几张纸。
很多地方的字迹都有沾到水,晕开的痕迹。
写信的人卑劣地试图用虚拟的感情得到他的怜悯,迷惑他的心智,让他爱上自己。
从来都不清醒,从来都不想放手。
陈子轻看到最后就哭了,他宝贝地将信收起来:“你怎么不在我要走的那天早上把信给我?”
陆与庭正要给他擦泪,闻言一愣。
陈子轻泪眼模糊地看他:“反正你又不是君子。”
陆与庭将他脸上的泪擦掉:“我现在拿给你,让你感动到哭了不是吗。”
陈子轻不含指责地说:“心机深沉。”
陆与庭笑笑,接下了这个高评价,他和他老婆之间的缘分,是他及时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苦心经营出来的。
一旦他反应不够快,晚了一步,那他能领到的,只会是求而不得的NPC角色,他只能看着眼前人用感情,身体和心血投喂别的狗,不甘又渴望地流着口水。
陆与庭闭上眼睛,让迟来的后怕与恐惧里从他心底呼啸而过,他不认为他的老婆是他卑鄙无耻地硬抢来的,他这位置,能者居之。
陈子轻察觉陆与庭抱他的力道不断加重,似要将他融进身体里,他发出吃痛的喘息。
陆与庭凝视在现实中也没把他当首选的爱人,你知道吗,我对不是你首选这件事如此偏执,就因为你一开始选了别人。
当然,那时的你不认识我,不可能选我。
可你不也不认识那位?
为什么你要找他玩,不找我玩,我不好玩吗?
哦,我是不好玩,做系统工作者时的我,的确让你觉得我玩不起。
所以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那么,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来到现实中的我的世界。
陆与庭轻笑一声,温柔地吻着他湿漉漉的睫毛。
“你知道吗,如果我们的故事是一本书,现在就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完结了。”
陈子轻眨眨眼睛,嘴一撇:“怎么就完结了,同居的恋爱呢?”
陆与庭捏了捏他的脸,当然是——
在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