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陈子轻马上就明白,他是让商晋拓突然昏迷心脏骤停给整出……心理阴影了吧。
或者说,这跟他今晚在楼下生出商晋拓会不会为他去死的念头有关。
人一焦虑就会生病。
“所以梦就只是梦,对不对?”
问完就闭上了嘴巴。
梦不会只是梦,商晋拓是要死的,他不死,我的任务失败是其次,主要是我会死,我的意识会被抹杀。
况且,如果我死了,不在了,他也活不下去不是吗。
陈子轻莫名地这么确定
。
这晚陈子轻让那两个梦给吓得睡不着了,他把衣服里的手拿出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赤脚走出房间。
走廊静悄悄的,陈子轻拢着睡袍把双臂抱在身前,仰头看墙上的画,画里是一片成千上万星星汇聚成璀璨星光的银河,他看着看着,有种被银河吸进去的诡异错觉。
我的真实身份,真实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有没有值得我坚持走完这趟旅行的人和事啊……
背后忽地响起声音。
“不睡觉,站那儿做什么?”
陈子轻一个激灵,他回头说:“睡不着,失眠了。”
商晋拓拎着他的拖鞋走向他,将拖鞋放在他脚边:“那就别睡了。”
陈子轻踩上拖鞋,脚底蹭蹭鞋面,他把鞋穿上,欲言又止地说:“还做啊?”
商晋拓捏他下巴,从上而下地看他,将他看得脸红:“去书房练字,我叫人送壶茶上来。”
陈子轻:“……”这突如其来的老干部风是怎么回事。
商晋拓云淡风轻:“不想练字,想做?”
陈子轻忙摇头。
“可是这么晚了,我不想练字,也不想喝茶。”他嚷了句,头发丝软软的。
商晋拓道:“那就出去看烟花。”
陈子轻:“…………”快别提烟花了吧,够够的,我都要看吐了。
他要去书房,一只手从后面握住他脖颈,他一下停住。
商晋拓的拇指指腹在他颈侧漫不经心地摩挲:“做了什么噩梦,吓到了?”
陈子轻怔了怔,他没否认,头顶隐隐有一声低笑。
他听见商晋拓在他耳边说:“小孩子。”
商晋拓的目光落在怀里人发红的耳朵尖上,眼底暗了暗:“下次再做噩梦,就把我叫醒。”
陈子轻脱口而出:“那要是你不在我身边呢?”
商晋拓的某根神经猝然跳了下,随后疯狂跳动,快到发出令他暴躁的颤音,他产生幻觉,太太眼神无辜清澈地跟他说:“我可以找别的男人吗?”
找谁?
想找谁?
他男人只是大他十几岁,不是老到不中用,更不是成了一捧灰,他要去找谁?
“疼……嘶……你别掐我……”
吃痛的声音穿过颤音刺入商晋拓脑海,他压下泛上来的戾气,松开手道:“抱歉。”
陈子轻摸着脖子瞪他。
商董哪里被人瞪过,肾上腺素犯贱地飙升,他将人抱起来,抱小孩一样托着屁股,他开口时,喉结的震颤十分性感。
“抱歉。”
他重复了一次,为自己的过失行为表达歉意:“原谅我?”
陈子轻瞥他一眼,又瞥一眼,搂住了他的脖子。
.
三月里,陈子轻开始进入商晋拓的社交圈,跟他出席一些场合,认识他的朋友。
找了个都得空的日子,老总们去国外
一国家的丛林观赏自然风光,保镖带的不多,一般就带一两个在身边。
越野车,手枪,帐篷等日常生活用品都准备得很齐全,他们要露营,大家会在那里度过三到五天。
陈子轻到那儿就有种进入惊悚猎杀片的既视感,他在心里跟小助手嘀嘀咕咕:“我看过一个电影,一猎户还是屠夫专门杀害游客,什么国家来的都杀,杀了一千多人呢,最可怕的你知道是什么不?”
小助手以前只发布任务完成通知,不回答任务以外的事情,他在这个世界有了很大的改变,什么都能聊。
【真实事件改编?】
“正确!“陈子轻戒备地东张西望,“你就说怕不怕吧。”
他压着被风吹得翘起来的牛仔帽,整了整下巴上的抽绳:“我是不是该弄把枪防身?”
接着又说:“我能用道具买吗,就是不考虑我的枪法,能让我闭眼百发百中的那种枪。”
【这里是安全的旅游景区。】
陈子轻灰溜溜地哎了一声:“我也知道是我想多了。”
下一刻就来一句:“所以我可不可以买道具枪?”
【不可以。】
“ok。”
陈子轻迅速跟上对他招手的商晋拓,大家各自分开,他和商晋拓往一个方向深入,他们在林间看到了不认识的动物,他新奇地拍照,很快就只顾着感叹原生态的美。
夜幕降临,帐篷搭起来了,一行人烧火堆,吃烧烤,喝酒,享受工作之余的放松,话题不涉及商业,怎么轻松日常怎么来。
陈子轻白天走累了,吃了点就去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帐篷里就他自己一个人,商晋拓不知道去哪了,他走出帐篷,深吸了一口充斥着浓郁草木香的气息。
朴城早晚还是冷,这儿是春末初夏,不冷也不热,很适合野营。
陈子轻揣着手机朝一边走,他会很多东西,可他这副身体没学历没文凭,也没那些行业的阅历经验,找工作很受限。
前几天他终于把工作确定下来,他也已经跟商晋拓说了这件事。
商晋拓要安排个死机接送他上下班。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陈子轻拒绝了,他得有攻略几个任务目标的空隙,他们没本事从商晋拓手上抢到机会,那就只能是他给他们创造。
陈子轻走着走着,前路被一道身影拦住,他收回思绪抬头,惊愕地看着沈不渝:“你怎么在这?”
实际上陈子轻内心既满意,又忐忑。
满意的是,沈不渝比另外两个要有能耐,能飘洋过海的跟过来,忐忑的是,这不是个他一对一的好时机。
商晋拓在这儿,他的朋友们也在,要是让沈不渝这家伙闹出笑话,那就会连累到商晋拓的名声。
陈子轻警惕沈不渝接下来的开场白。
哪知沈不渝什么也没说,啪啪就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然后往地上一跪,一套流程下来那叫一个利落流畅。
神
经病!
陈子轻调头就走,一股阻力把他制住,他垂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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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总抱住他腿跪在他脚边,后面是一条膝盖擦地的痕迹。
“…………”
陈子轻踢了踢腿,没把腿上的挂件踢掉,他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沈不渝一眼不眨地锁住他的眉眼:“你们前脚到这个国家,我后脚就到了,我跟在你们后面你们来的这里。”
他突然就暴躁愤怒:“妈的,这鬼地方的死虫子太多,老子被咬得脸上都起了包,不会他妈的要毁容吧,操。”
陈子轻听他这么说,仔细一瞧,还真发现他脸上有不少包,都挺大个,把五官挤得有点变形,他不禁嫌弃地抽了下嘴角。
来这里竟然不带防虫用品,不咬你咬谁。
毒虫子肯定有,沈不渝可别毒发身亡了,陈子轻想到这,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看也不看地扔到地上。
沈不渝一愣:“这什么?”
“穿肠毒药。”
沈不渝打开闻闻,气息粗乱面泛红光:“杀虫子的药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还不把药收起来?”陈子轻烦死了,药是商晋拓给他准备的,要是让那男人知道他把药给了沈不渝,他不知道怎么说,感觉那不是一顿屁股能解决的事。
“别生气啊,我这就收。”沈不渝宝贝地收起小药瓶,他鼻子酸涩,“从你结婚以后我就在找机会见你,终于让我找着了,没碍眼的在旁边就是爽。”
陈子轻没好气:“我俩就打过几次交道,又不算很熟,最后一次还是你把我推下山坡呢,我们能有什么话说。”
“敛之……”沈不渝瘦了圈,还黑了不少,像个被岁月蹉跎眼巴巴等着媳妇回家的老汉,实际全是他给自己加戏的功劳,他哑声,“我已经知道是你了,你别再装下去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装作不认识我,但我不怪你,现在这里没别人,我们……”
陈子轻打断:“我就是个冒牌货。”
沈不渝眉头一皱:“你别这么说你自己,我听着难受。”
陈子轻惊讶:“这不是你说的吗,你没少说呢。”
沈不渝一张脸爆红:“我错了。”
陈子轻又踢腿,还是没把他踢开:“沈总,您别发神经,怪吓人的。”
沈不渝的面色沉下去,他以为敛之被他戳穿,总该承认了,坦白了,然后他们好好聊,好好把那四年的空缺补上。
敛之该怎么骂他就怎么骂他,该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只要别不理他。
哪知敛之还要逃避。
就算敛之不在谢伽月跟商少陵面前摘下伪装,也不该在他面前那么做,他们怎么能跟他比。
“谁管着你,不让你承认自己是敛之?”沈不渝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陈子轻吸气,沈不渝聪明起来了啊。
然后就听沈不渝从齿间挤出三个字:“阎王爷?
玉皇大帝?”
他无力吐槽。
“你怕什么,天王老子来了,不也有我顶在你前面。”沈不渝说,“敛之,你不知道我在确定你没去地府报道,而是还在人间,你真的回来了之后有多开心,做梦一样。”
他强忍着不骂骂咧咧:“可你怎么就结婚了,那我怎么办?”
陈子轻不快不慢地说:“首先呢,我不是徐敛之,其次,我结婚跟你没关系。”
沈不渝拉他的手,强行拽着,带他的手去扇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脸:“你是不是听谁说我在国外吸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陈子轻大力地把手抽回来。
“操,果然!”沈不渝自问自答,他绷起脸,正色道,“我没吸。”
沈不渝马上强调:“我发誓,真没有。”
然后就咬牙,心虚地吐出五个字:“只有助兴的。”
陈子轻什么都没说,不知沈不渝是怎么从他脸上和眼里读出“那不还是有”这几个字的,自己慌上了,无措上了。
“就一回。”沈不渝低着头不打自招,“我这绝不是滥|交|乱|搞,我没有和人上床,最多是看人玩。”
陈子轻怎么都接受不来上流圈的玩法和所谓的不约而同的规则,阶级决定一切,他拧着眉,一声不吭地俯视脚边的四分之一目标。
沈不渝现在留的发型是微分碎盖,有股子少年感,他的穿着也有几分小心机,白T恤配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鞋,都是陈子轻做徐敛之时喜欢的打扮。
从前沈不渝总是玩世不恭,没真正意义上的捅破那层窗户纸,总拿“我馋你身子”当幌子,只有性,而不是“非你不可”的爱。
估计是他死了,沈不渝就开始后悔没有真情流露,不该顾虑这个顾虑那个。
所以等他又活了,沈不渝才会这么恶心巴拉。
过世的人留在世上的痕迹应该慢慢消散,沈不渝对他有执念,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没吃到,所以才惦念,吃到了也就那回事。
陈子轻抿嘴,他要确定沈不渝对他的执念里有没有深爱不疑的成分,有的话,占比是多少,能不能毫不犹豫的为他送出生命。
沈不渝故作害怕:“你看我的眼神,像是要从我身上摘走两颗肾。”
陈子轻:“……”
沈不渝不正经地笑:“宝贝儿,肾你可以摘走,但你得给我留一颗。”
突有枪声响起。
大晚上的,景区有人开枪,不是他们这伙人,是其他游客那边,陈子轻头皮都紧了。
沈不渝不当回事:“别怕。”
陈子轻白了他一眼,搁电影里,你这样的是要被切脖子的。
沈不渝仰望他,眼里闪烁着暗光:“去我车上。”
“不去。”陈子轻朝一边走。
沈不渝死活不松手,他被拖着在地上跪行,没皮没脸,一点老总的形象和富家子弟的自尊都不要:“说吧,直接点,我还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下跪不够,扇耳光也不够,这世上只有敛之能让他这么卑微,心甘情愿的作贱自己。
陈子轻瞧了瞧他,笑着说:“沈总啊,我想可能你去死,你的敛之就会原谅你。”
沈不渝闷闷不乐:“虽然我有错,但罪不至死吧。”
陈子轻:“……”
就说他们只是恋爱脑,不是没脑子。
沈不渝的逻辑无比清晰:“你活了,活的好好的,我死了找谁玩去啊,所以我不死,除了我这条命,其他的你随便提要求,给我留口气就行,在那之后你必须原谅我,我们把这事翻篇,你做回敛之,我不想你做陈子轻。”
“还有你手上那什么设计老土的戒指,刺我眼睛,我们和好后,你能不能在我们见面时把戒指摘掉,别戴着?”沈总厚颜无耻道。
陈子轻满脑子只有沈不渝第一句话的前半句,他活着,他们不愿意死,不想跟他阴阳相隔,那他得了必死的绝症,没多少活头了,弥留之际还有心愿未了,他们不就愿意让他如愿,答应先下去了吗?
妙啊!
沈不渝非要他去车上,陈子轻四处张望,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慌意,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拨了商晋拓的号码。
打通后却没人接,铃声从他后面的树丛阴影里传了出来。
商晋拓的手机丢那儿了?
陈子轻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拖着脚边的死狗往那边走了走,然后就看到商晋拓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