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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2 章 茶艺速成班(2 / 2)

医护人员说不行,不能停下来抢救,他只能当着他们的面,凑近季易燃说话。

“老季,他让你别跟着。”孟一堃再次将这番话搬了出来。

“他说你最乖,最听他的话。”

“还说,”

“他还说,他想你带小花去看他。”

“你别跟过去,他不准。”

“他希望你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孟一堃嗓子干苦,他一边说,一边留意旁边的监护仪。

滴的一声。

孟一堃整个人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三个发小都没再赴死,却不能立即苏醒。

孟一堃见证了一场顾知之的骨灰跟牌位之战。

季,谢,迟三家在争夺那两样的拥有权。

顾知之活着的时候,章女士不肯要他,等到他死了,她却要了,抢了。

最终谈判是,三家合资建一个寺庙放他的牌位,请高僧坐镇。

至于墓地,是在京市某寸土黄金的墓园,挑了个风水宝地。

三家这么重视一个死人的归宿,为的是做给活着的人看。

……

这个深秋的兵荒马乱,在葬礼上画上了一个符号,不是句号,是逗号。

葬礼举办得十分低调,只有寥寥几个人参加,风很大,墓园周围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像是要连根拔起。

孟一堃的眉间拧着“川”字,最近他都在想,多年前的噩梦成了真。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他甚至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他念过想过,才让老天爷安排了这一出,他要负主要责任。

孟一堃的目光里,三个发小满头白发,瘦脱相,眉眼间是浓到化不开的悲寂。他看一次,内心就被震动一次。

那是他们痛失挚爱,悲伤过度的证明。

维系发小们生命力的人走了,他们余生都生不如死。

孟一堃走到墓前,看着墓碑上的人,前些天他收到了一个包裹,是这家伙寄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避开前任们的视线。

包裹里是一张纸条,和三瓶药。

保质期十年,这是孟一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时限。

孟一堃隐秘地咨询了权威人士,得出那三瓶分别是治疗心脏,精神,和情绪方面的药物。

权威人士透露,市面上没有,他想分别拿一粒药物做研究,也许能为医学界带来伟大的突破。

孟一堃拒绝了。他不清楚顾知之从哪弄来的药物,只知道纸条上的内容是让他三年后,把药分给他的发小们。

顾知之不自己给,还设置了时间,大概是怕当事人把药倒掉,或者不吃。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三年过去,再

大再深的伤口,也会有愈合的迹象。

到那时候再给他们药,他们是会接受的。

心态情感上的变化,决定了他们的态度和做法是否极端。

孟一堃对权威人士封了口,他不会再打探顾知之的来历,弄药物的渠道,因为他有种感觉,那是他查不到的层面。

毕竟顾知之会离奇的道术。

孟一堃怎么都不可能会想到,那不是道术相关,那是某个宿主花掉所有积分买的药。

他买完三瓶药,带着0积分前往下一站了。

思绪回笼,孟一堃在心里跟墓碑上的人说,顾知之,你在天有灵,多去他们的梦里看看他们,算我求你了。

你别不去。

你要是不去,他们就只能靠折磨跟煎熬撑下去,没一点甜头。

一阵风吹动墓前的鲜花,仿佛是在回应。

……

孟一堃从这年开始,每年的生日愿望都给了三个发小,原本是希望他们下辈子不要再遇见顾知之,不要再喜欢上同一个人。

想想还是换了。

换成下辈子还能遇见顾知之,和他在一起。

那是发小们的心愿,孟一堃等于是给他们加力,以求老天爷赏个脸。

三年过去,孟一堃顺利把那三瓶药送到了发小们手上。

那天他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准备,不曾想,三个发小滴酒未沾,平平静静地对他道谢。

京市商圈依旧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他们都沾上了商人标配的淡漠,无情,理智冷血。

没对象的还是没对象,订过婚的没再订婚,结过婚的没再结婚。

在京市权贵眼里,他们是另类,在跻身上流的群体心里,他们是攀附不上的钻石单身汉。

一场酒会上,三人相遇,各自游刃有余,风头无限。

谢浮慵懒地靠着椅背,颇具观赏性的手上有一个廉价粗糙的爱心打火机。

有归国的新贵打趣:“谢董,这是什么大牌的新款?”

谢浮笑:“不值一提。”

那人好奇的想借用一下,被知情的老董阻止,告诉他说,谢董所谓的不值一提是对于他们而言。

在他个人那里,打火机是无价之宝。

心上人送的。

新贵恍然大悟,那这是谢董的弱点,必要时候可以利用。

老董把他的算计看在眼里,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心上人是亡人。

新贵的脸上浮现诧异之色,死了啊。他又打听为什么那三家的家主都在年轻力壮时白了头发。

老董有些忌惮地含糊其辞,叫他少八卦。他去洗手间,碰到了季家家主跟迟家家主,那两人好像发生过争执,面部神情充斥着卸下过身份的残留。

新贵和他们打招呼,他们若无其事地颔首回应,洗洗手,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包房里乌烟瘴气,谢浮吸

着烟,太阳穴胀痛难忍,忌日快到了。

当天的二十四小时被分成三份,三人占据不同的三个时间段,一人八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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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谢浮排在第三个时间段,从傍晚8点到12点。他决定一如既往的,提前一周推掉所有工作去庙里抄经书。

迟帘是0点到早上八点,他先去那里,照常读检讨信。

每一封都是一千三百一十四个字。

“以后我犯错就给你写检讨,你保证永远都能原谅我。”

“那我犯错……”

“你犯错必然会引起我犯错,最终还是我写检讨,就像今天这样。”

曾经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好似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天亮的时候,姑姑过来了。

姑姑让侄子到一边去,她撑开手上拿着的小板凳,坐在墓前说悄悄话。

岁数大了,腰不行了,站着难受,坐又坐不久,不到半小时就要起来活动。

“小顾,你在地下过得怎么样啊?”

墓碑上的照片没一点灰尘,眉眼清晰明净,随时都要从照片里走下来的感觉。

姑姑叹口气,可怜的孩子,那么年轻就不在了。

可怜的侄子跟他两个发小,那么年轻就生白发,一颗心疮痍沧桑。

“姑姑年年多给你烧纸,让你在地底下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一直烧到姑姑烧不动了为止。”

“到那时候你就在我们的。”

“小姑,我跟你说,阿帘这段时间长了点肉,是我跟他说他再瘦下去,颜值就掉光了,他知道你喜欢什么,他重视着呢,就是要提醒,有时候会忘。”

风把姑姑掺白的头发吹乱,她也不往耳后别,任由发丝糊眼睛打脸。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妻子,不会有孩子,只有你们的回忆,没什么不好的,怎么都是过,没人规定必须要走常规的模板,就想姑姑我不结婚,不生孩子……”

又是一声叹息。

“小顾,阿帘那孩子没吃过几颗糖,你多保佑保佑他。”

“记得去他梦里啊。”

姑姑说了一通就走到侄子那边,装作没看见他在哭。

“阿帘,你跟小顾注定只有能陪伴一程的缘分,释怀吧,三年了,该释怀了。”

“一程可以用整个后半生去回忆,去怀念。”

迟帘哑声:“我知道。”

姑姑拍了拍侄子的后背:“小顾在看着呢,你别被你两个情敌比下去。”

要下雨了,真冷啊。

到了八点,墓前那块地方就是季易燃的了,天阴了下来,没有雨点掉落。

季易燃屈膝放花,西裤皱起痕迹的同时,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标签被他放下丢在一边,他狼狈,脆弱不堪。

“轻轻,我来看你了。”

季易燃摩挲

碑上的照片,戴在无名指的戒指散发着冷光,他说起工作上的烦恼,其他就没了。

就连烦恼也是他修饰过夸大了的。

他的生活轨迹太顺,唯一的缺陷就在这里,在墓碑

上一个来祭拜的是迟帘,他肯定吻过照片。

季易燃熟练地从西装外套里侧口袋拿出一块帕子,抖开,沉默专注地擦了擦照片。

确定把迟帘的印记擦干净了,季易燃虔诚而深情地凑上去,吻了吻里的人。

季易燃在墓前久久伫立,时间的流逝没了概念,他沉浸在人生仅有的一段彩色岁月里。

直到手机响了。

季易燃接到了家里佣人的电话,他的面色微变。

不多时,牧羊犬被佣人松来墓园,放在地上,它老了,快不行了,吊着一口气来的这里。

季易燃沉默片刻:“轻轻,小花要去找你了。”

牧羊犬油尽灯枯,它趴着,尾巴很小幅度的摇了摇,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季易燃摸了摸它的脑袋:“去找他吧。”

牧羊犬在季易燃眼皮底下,在墓碑上的人眼前没了生息。

……

晚上六点,谢浮来了。

谢浮不怎么说话,他坐到天色逐渐昏黄暗淡,再到夜幕降临,打开带过来的灯,拿出笔墨纸砚写瘦金体。

写一摞烧成灰,再写一摞,烧成灰。

既了然无趣,又专心投入。

墓园阴森森的。

阴风不敢把纸吹跑,写字的人浑身戾气,连鬼都怕。

晚上十点多,谢浮把最后一摞纸烧了,他就着燃烧的火焰点烟,不抽,只是用两指夹着。

“今年我又要在他们后面亲你,”谢浮阴鸷地勾了勾唇,转而一笑,“明年我第一个来看你,第一个亲你。”

“我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你想我撑几年,就连我的梦里告诉我,好嘛,老婆。”

“你喜欢的这副身体,我是一点都没伤害,你该夸我。”

“你夸不了。”

“我知道你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

“来这里看你,是我的一个寄托。”

“就像我期盼你来我的梦里。”

烟燃尽了,谢浮吻冰冷的墓碑,也吻冰冷的照片。

晚安,我的爱人。

墓园被三股势力守着,互相提防互相监视,不允许哪个破例犯规。

有一年,季易燃喝多了来墓园,他手下的人跟另外两家拔||枪对峙。

季易燃孤身一人走到墓前,他不太清醒地拿出遍布粘贴印子的黄符,小半截经过特殊封存得芋头干,跟长眠于此的人生诉说他的一桩桩委屈。

黄符是怎么被毁的,芋头干是在什么心情下收藏保留的。

他喊轻轻,一改常态,难过又痛苦地一遍遍喊着。

这称呼被接到底下人通知前

来的迟帘跟谢浮听见了,三人当场大打出手。

打累了,躺在墓前的石板上面。

脸破相惨不忍睹,没人在意了,不用避开了,无所谓了。

“他的小秘密都给你了。”迟帘说话时,口中吐出血水溅在脸上,“他偏心。”

迟帘的拳头砸在地上,骨节瞬间渗出血点:“顾……”他歪着脑袋,脸上得眼泪和血迹纵横交错。生涩却又没那么生涩地唤处那个名字,“轻轻,你偏心。”

迟帘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放生大哭,喉咙里涌出无以复加的妒恨,怒不可遏地再次揪着季易燃打架:“你他妈的瞒这么久,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季易燃的酒劲下去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把失心疯的迟帘扯离墓前,到照片上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拳脚相加。

谢浮爬起来靠着墓碑,他粗喘着,用细长苍白的手梳里散下来的额发:“原来你叫轻轻。”

“轻轻,”谢浮默念了几遍,温柔缱绻地笑着叫了出来,“你的名字让我熟悉。”

就像是,

前世也是今生这么相遇,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所以我们会有来生,对吗,轻轻。”

谢浮擦掉额头流下来的血迹,眼里含笑:“会的。”

这个世界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是为了你承诺的来生再见,才坚持到今天的。

为了能不残害谢浮,为了不让你留下的药物白费,我试着给自己找点事做。

于是我就只爱你走过的路,待过的地方,吃过的食物,看过的风景。

我爱你。

没有一刻停止过。

一年年过去,迟谢季三家在掌舵者的带领下屹立不倒,他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自己也老了,退位了。

每到清明跟忌日,他们雷打不动的跑去墓园,其他月份大多时间都在寺庙守着牌位。

孟一堃去禅院看他们,听他们闲聊,听他们比较谁以前得到的爱更多。

到气头上就摊出那些个珍贵的小玩意,你几个,我几个,他几个。

纸玫瑰是一定会登场的,它是老演员。

不同的花色代表不同的寓意和花语,能让三人掰扯半天,抖着手吃药,才不至于被活活气死。

年轻时候比来比去,老了也比来比去,一辈子都要争第一。

很平常的一天夜里,迟帘,谢浮,季易燃三人在家里睡觉,不知怎么,他们同时睁开眼睛。

他在叫我。

诡异的念头来的突然,他们根本不去理智对待,他们只知道,爱人在叫自己。

那还等什么,去找他,现在就去。

不能让他等久了。

他们马上就要见面了,说点什么好,说什么都好。

迟帘喝下早就准备的药躺在床上。

谢浮坐在铺着宣纸的书桌前,咬着烟将枪口抵着太阳穴。

季易燃开车去江边,闭上眼睛走进春江水里。

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去找他们的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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