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34;多谢。ap;#34;陈子轻对店小二抱拳，他端着茶碗换到了那个位置，透过窗户往外打量。入眼是一片碧绿的江水，往来的行船挂着巨帆，在江上来往着。他这视角正对着的是——江边的一个码头。
不少渔民正驾着木舟从那里出江打鱼，有些商船也在那里停泊着，卸货上货。那码头并不大，但很是忙碌，江边的景色尽收眼底。
难道……
陈子轻心头忽地一动，难道胡老七坐这里，是为了观察码头?那天是有什么人要在这里上岸吗?ap;#34;话说!虎头将军下了江陵……ap;#34;
就在陈子轻沉思的时候，打盹的说书老头不知何时醒了，竟开始说起书来。
陈子轻的思绪被人打断了，他有点气恼，大声道：“我不要听《虎头军》,我要听《三打白骨精》!ap;#34;
ap;#34;这位后生，ap;#34;说书的老头一捋白胡子，ap;#34;今天排场的只有《虎头军》。ap;#34;陈子轻没为难：ap;#34;是吗?那你这虎头军有白骨精有意思吗?ap;#34;
ap;#34;后生放心，你这样听老朽继续往下说，保证会说好!ap;#34;老者很有自信的样子。ap;#34;行!那你就继续说《虎头军》吧。ap;#34;
一个时辰后，陈子轻如梦似醉地走出了茶铺，那说书的老头确实有些本事，《虎头军》听得他很是着迷，最后一时兴起，还打赏了老头两个铜板。
打赏完就后悔了，因为那是邢剪分给他的十个铜板里的最后两个。
陈子轻第二天再去茶铺听书，这两趟听下来，他都有点上瘾了，怪不得电视里古时候的人很喜欢听。
说书的老头和他也挺投缘，请他喝茶吃花生，他一口气剥了一把，挨个放进嘴里嘎嘣嘎嘣。
老头偷偷吃他剥好的花生米，他当作没看见，耳边响起老头苍老的声音：
ap;#34;后生，你听说了吗，前些天江上来了个班主。ap;#34;
陈子轻来了兴趣：“班主?”
ap;#34;戏班子的班主。ap;#34;
陈子轻没听乡里有相关的声音。
“大队伍在后面吧，到时可就热闹了。”老头整了整头上的帽子，ap;#34;后生，你是做什么的?ap;#34;陈子轻如实道：ap;#34;义庄伙计。ap;#34;
ap;#34;义庄好啊，死人生意少是非。”老头一双眼并不浑浊，反而闪着精光，“和我讲讲你知晓的邪乎事。ap;#34;
陈子轻：“……”这是到他这儿找素材来了。他可以编，也可以把现实世界看过的套个皮搬出来，可茶客们能喜欢灵异鬼怪吗?
他一走神的功夫，老头已经拿出了纸笔：“一个故事五文钱。”
陈子轻满脸吃惊的表情，这说书的出手也太阔绰了吧，他激动地拍了下桌子：“那我可就要拿出毕生所学了!ap;#34;
快一个时辰后，陈子轻揣着沉甸甸的袖筒跟老头告别。老头吹吹纸上的笔墨：ap;#34;后生，明儿还来吗?ap;#34;ap;#34;不好说，看情况。”陈子轻挥手，”我有时间就来，你都在的吧?ap;#34;
“都在。”
陈子轻第二天没能去茶铺，邢剪不准他再私自跑到乡里，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起因是他在魏之恕面前说漏嘴，把他在茶铺听书，并和一个说书老头交好的事泄露出来了。魏之恕那狗转头就去告诉了师傅。
陈子轻没料到邢剪会生那么大火气，把他的屁股抽得火辣辣的疼，用的是他放在枕头后面的梦中情棍。
邢剪扔掉棍子：“还敢一个人去乡里乱跑吗?”
ap;#34;不敢了不敢了。”陈子轻抱着他的胳膊，“师傅，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落单被人下毒，我知道你是为我好。ap;#34;
邢剪抬起胳膊，小徒弟挂在上面不松手，他把人拎到跟前：ap;#34;还去不去茶铺听书?ap;#34;
陈子轻使劲摇头：ap;#34;不听了。ap;#34;
邢剪将他拎进自己屋里，往床上一丢，余光捕捉到他好奇摩挲钱箱，眉骨狠狠一抽。
屁股都快要开花了，
还有心思玩。这小徒弟要把人气死。
陈子轻后知后觉邢剪多在乎钱箱，他连忙收回手解释：“师傅，我只是摸摸，没有想看里面有多少银子的意思。ap;#34;
邢剪一愣。
陈子轻心里忐忑不安，却见邢剪豪放地勾出脖颈上的红绳，扯下来，将那把挂在上面的钥匙扔到钱箱上面，发出一声脆响。
“看吧。”
陈子轻难以置信，邢剪真的愿意让他打开钱箱?【你的大师姐和二师兄没有摸过师傅这把钥匙，更没开过他的钱箱，平时都不碰。】
陈子轻哆嗦着手握住红绳，顺着邢剪的体温捏紧钥匙，往钱箱锁孔上怼。下一刻他出乎意料地放下钥匙：“我不看了。”
邢剪无法理解小徒弟的心思，他喉头急促攒动两下，粗声喝道：ap;#34;不看你摸什么?ap;#34;
陈子轻：ap;#34;……ap;#34;
我不看还不是因为，不想做第一人。特殊了可不好。
眼看就到了月底，陈子轻跟魏之恕做过保证，一定让他喝上药。
魏之恕现在从早到晚都拿斜眼瞧他，仿佛料定他说的是废话，根本不舍得拿出银子，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子轻烦啊，他斟酌再三，带着那对兰花耳环去了秀才的破屋。曹秀才听到好友说耳环是给他的，他一时呆住。陈子轻逗着越发精神的燕子说：“也不知你心上人喜不喜欢兰花。”
ap;#34;砰ap;#34;
曹秀才豁然起身，椅子倒在地上，他大惊失色：ap;#34;崔，崔兄你，你，ap;#34;
“你”了半天都没下文，读书人的思维断了，脑子不好使了。
“秀才，你不要紧张，我猜的。”陈子轻安抚道，“要是有，你就送她，没有就放着，等有了再送。ap;#34;
曹秀才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扶起来：“崔兄。”他正色，ap;#34;你买这幅耳环是?ap;#34;
陈子轻说：“祝贺礼。”
曹秀才瘦弱的身子微颤：ap;#34;崔兄的这番心意，曹某实在是，实在是，ap;#34;
陈子轻眼睁睁看到秀才哭了，他人都傻了：“秀才啊，这耳环不贵重的，只是一般价。”
r/ap;gt;曹秀才摇头：“崔兄所赠，无价。ap;#34;他拾袖去擦脸上的眼泪，ap;#34;让崔兄见笑了。”
陈子轻说：“秀才是重情之人。”
曹秀才惭愧摆手：“不敢当。”他将耳环郑重地收进了书箱里面。
陈子轻在这时说：ap;#34;秀才，我放在你这的银子，你给我一半，我有事要用。ap;#34;
曹秀才起身的动作一停。
陈子轻抓捕到了这个异常，他捉着燕子翅膀的力道一失控，燕子吃痛地飞起来，飞到屋檐下的窝
里。
这会儿陈子轻顾不上燕子了，他蹙着眉心凑到曹秀才眼前：“秀才，你把我的银子花掉了?”曹秀才维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手脚冰凉脸色煞白。
ap;#34;崔兄，我对不起你。ap;#34;他跌在地上，ap;#34;你信任我，我却背地里辜负你的信任。ap;#34;
陈子轻蹲在他边上，听他哽咽：“我一声招呼没打，没经过你的同意，便将你存放在我这的那十二两全用出去了。ap;#34;
“崔兄!”曹秀才一把抱住好友的腰，脑袋埋进去嚎啕大哭起来，“我对不住你，我侥幸地想你不会发现，我填补上就能瞒天过海，我心思龌龊，罪该万死!ap;#34;
陈子轻环顾秀才这落魄小窝，物质上没见什么提高，十多两银子用哪去了，是不是那个不知名的姑娘家里有困难，秀才拿去救急了啊?
算了，标注2是给秀才说亲，他自己找了门亲事，顺利发展下去挺好的。
陈子轻告诉秀才，用就用了，以后慢慢还他就行。曹秀才给他写了借债的字据。
陈子轻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没想到秀才中午出现在义庄，上身没穿衣服，背后绑着一些粗细不一的荆条。
来负荆请罪了。
曹秀才双眼红肿，气色憔悴地跪在好友面前。陈子轻让曹秀才先起来，他不肯。
后面传来不怀好意的戏谑笑声，陈子轻瞪坐在桌前的魏之恕。
“小师弟，你瞪我作甚。”魏之恕坐没坐相地单脚踩着椅面，”秀才，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小师弟的事，说出来让他的师傅，大师姐，还有我这个二师兄听听。ap;#34;
br/ap;gt;
陈子轻怀疑魏之恕猜到了，他拧了拧眉心，用只有秀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不用讲出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ap;#34;
曹秀才身形一震，好友如此照顾他的自尊脸面，他遭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那是你跟我借的。”陈子轻很无奈，ap;#34;你怎么来这一出啊，没必要的。ap;#34;曹秀才固执地非要好友责罚自己。
陈子轻走到邢剪身旁，凑到他耳边求助：ap;#34;师傅，怎么办啊。ap;#34;
小徒弟新添的毛病，喜欢凑这么近，很小声地说话，仿佛他的听力有问题。邢剪那只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ap;#34;你离师傅远点说话，别找抽。ap;#34;陈子轻默默退开。
邢剪只手端碗喝了口汤，在小徒弟的期盼中道：ap;#34;你的好友向你请罪，你看着办。ap;#34;意思就是“我不管”。
陈子轻看向管琼：ap;#34;大师姐。ap;#34;
管琼放下筷子，柳叶眉轻轻动了动：“我们不便插手。”
“好吧。”陈子轻看魏之恕，嘴一张要说什么，在他等着尖酸刻薄地嘲讽一番的时候，把嘴闭上了。
魏之恕喉头哽上来一口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竟然败给了小师弟。
“魏二，你吃不吃，不吃就去刷棺材。”邢剪瞥掰折筷子的二徒弟，ap;#34;别在这发病。ap;#34;魏之恕深呼吸，笑道：“吃。”他笑话还没看完呢，小师弟的笑话。
师徒三看着，曹秀才等着，陈子轻只好象征性地抽出一根荆条，对着秀才打了几下。秀才把原主那笔积蓄都花了，那他为了能给魏之恕买药，只能找邢剪借了。怎么借还没想好，借到了，烦，借不到也烦，各有各的原因。
夜里，曹秀才想着白天的事，心不在焉地看完书，他刚准备睡下就听到外面的院门隐约响了几下，声音很轻。
曹秀才有些疑惑，这么晚了，是有人在敲门吗?他拿着桌上的油灯走到院里，打开了院门。门外夜色凄凉，屋檐下站着一个倩影，美眸如月，正俏生生地看着自己。ap;#34;彩……彩云……怎么是你!ap;#34;
看清来人后，曹秀才顿时喜出望外，他连忙带着夜访的心上人穿过小院，径自脚步飞快地进屋，局促地整理了一下桌上
的东西，搬来一张凳子，用袖子擦了擦。
彩云停在屋门口。
“彩云，你怎么在这个时辰来了?快进来!外面冷!”曹秀才欢喜地把彩云迎了进来。ap;#34;坐，快坐!ap;#34;秀才拿起桌上的茶壶，ap;#34;累了吧，喝水!ap;#34;发现壶里的热水早就凉了，他一脸窘迫道：ap;#34;水，水都凉了。ap;#34;“没事，我不渴。”彩云的眼中只有秀才，ap;#34;还在读书?ap;#34;
“是啊。”秀才温和道，ap;#34;一日不读，心便难安啊!ap;#34;
ap;#34;读书是好事，可以考取功名，但你也要保重身体。”彩云心疼地看了一眼秀才，“你这件衣服都这么破了，快脱下来，我帮你补补吧。ap;#34;
很快彩云就借着灯光缝好了衣服，她说道：ap;#34;好了，你试试。ap;#34;
“彩云，谢谢你。”曹秀才试了试衣服，很是满意。二人四目相视，都害羞地撇开了脸。
曹秀才想起什么，他打开书箱拿出那对兰花耳环：“彩云，你看这耳环，你喜欢吗?”彩云没回答，她摘下两只耳朵上的精致金耳环，换上秀才的兰花耳环。
“好看?”
“好看。”秀才痴痴地凝视着她，不知说的是耳环，还是人。彩云轻抿朱唇，巧笑嫣然道：“呆子。”
曹秀才面红耳赤，他按着腿，语无伦次地说耳环是好友所赠，名为祝贺礼，这是好友的祝福，他们会天长地久。
在这期间，曹秀才几次抬手，他想碰彩云，又没有真的碰上，将克制隐忍发挥到了极致。
两人随意地聊了一会，正是情意绵绵的时候，彩云的神色倏然一正，道：“秀才，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ap;#34;
ap;#34;但今天，我想说了。ap;#34;
曹秀才不意外，彩云深夜来他的住处，必定是有要事，他立即道：“你说。”ap;#34;你只知道我叫彩云，你可知道张家去年刚娶的小妾，也叫彩云。ap;#34;
彩云平静地开口，她也不顾曹秀才脸上的惊愕，接着便道：“没错，我就是那个彩云。”ap;#34;你，你说什么?”曹秀才愣住了，ap;#34;“你是在骗我的对吧?ap;#34;
彩云的话如晴天霹雷，
曹秀才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位俏丽动人的女子，与他私定终身的心上人，竟然……早已是他人的小妾。
张家，那可是张家啊，乡里做药材生意的张家，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张家，于他这样的读书人，是高攀不上的存在。
见彩云没有要否认的意思，曹秀才踉跄着站起身来。
“我曹包一生学做圣贤，最后，竟成了勾引良家的无耻之辈!”
曹包满心苦涩，神态有些癫狂：“真是可笑啊!可悲啊!可耻啊!哈哈——”看着秀才的样子，彩云无比的心痛，可她也知道，这天早晚都是要来的。“秀才。”彩云捏着袖中帕子，喊了一声。
曹秀才猛地垂头，盯着她道：ap;#34;没事，你继续说!ap;#34;
“我曹包今天倒要看看，彩夫人还会说出什么惊天秘闻来!”
彩云根本没有在意对方自己称呼的变化，而是抬头道：“我是张家的小妾彩云没错，但我不想再做小妾了。ap;#34;
“我往后只想做彩云，那个与你游湖偶遇的彩云。”
“彩云……”曹秀才闻言默然，他喃喃地念这个名字，半晌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秀才!”彩云蓦地拉住秀才的手，情真意切中含有不易察觉的祈求，ap;#34;你带我私奔吧，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ap;#34;
曹秀才甩开了她的手，他面露痛苦地静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如果你不是张家小妾，我曹包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插上翅膀，也要带你一起走。ap;#34;
ap;#34;现在……已经不可能了。ap;#34;
彩云眼眶一红，捏着帕子的手颤抖，她不死心道：“秀才，你真的不能带我走吗?”“不能。”曹秀才摇头。
屋里的两人陷入漫长的无声中，他们都觉得该说些什么，却什么又说不出来。
屋檐下的燕子在窝里扑扇翅膀，不知人间苦乐。
彩云终究还是先打破压抑氛围，她强颜欢笑：ap;#34;好吧，既然你不愿，那我也不强迫你，我只有一个要求。ap;#34;
说着就出了屋子，曹秀才的身子没动，目光追着她出小院。
彩云很快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包袱，底下有没抹
干净的零碎草屑和土渣，显然就放在院子外面的地上，现在才拿进来，她把包袱放在桌上：“这里面是我亲手给你缝制的衣服,你一定要保管好。ap;#34;
“一定要保管好。”
屋门打开了，关上了，彩云放下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曹秀才一人，孤零零地垂头坐着，泪湿衣襟。
天意弄人，造化弄人。
曹秀才恨恨握拳抵着桌面，抬起来放下去，下一刻就起身跑出破院，他满脸泪地一路跟在彩云后面，看她在丫鬟的配合下悄悄入了张府的后门。
就那么一直看着，门关上了，他还在看着。
曹秀才像被命运抽走了全身力气，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破屋，冷不防地听见了好友的声音。
ap;#34;秀才，你去哪了?ap;#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