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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4 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2 / 2)

历史中的唐太宗停战许多年才征讨高丽也激起了民乱。

说什么官吏急躁,骂什么刁民懒惰,但凡百姓有一点活路,谁会冒着灭满门的风险揭竿而起?!还有那自残却称“福手福足”,根源不还是过重的赋税和徭役。

现在贞观才休养生息四年,大唐还是两面作战,百姓的负担更重。

“但我会发兵。”李玄霸的双拳展开,垂手也垂首,表情蒙着一层薄薄的阴影,“老师,我今日就回长安。”

宇文弼拍了拍吓得直哆嗦的张亮的肩膀,让张亮把他放在地上。

他很艰难地在张亮的搀扶下朝着李玄霸走了两步,枯槁的手落在了弟子已经戴冠的发顶。

“收起你的仁善,才能当好大唐的晋王。这是我教授你最后一课,也是我们这帮老头子一直想告诉你,但不忍告诉你的话。”宇文弼揉乱了最心疼也最喜爱的孩子的头发,“三郎,以后且心硬些。”

李玄霸乖巧地被宇文老师把头发揉乱:“好。”

文弼笑道:“我相信你。来,背得动我吗?我们该回去了üü[]来[]ap;ap;看最新章节ap;ap;完整章节,珠娘还等着我们呢。”

李玄霸点头:“能背动。”

虽然宇文弼的体格原本很健壮,但他卧病多日,已经瘦弱得能被李玄霸轻松背起。

李玄霸背起他的老师,艰难地从崎岖的山路下山。

这条路,是唐军踏出来的。

如果不趁着现在高丽内乱用水军从海上进攻高丽,当高丽缓过气,仅凭水军的兵力不可能拿下城池,仍旧需要陆军从北边进攻,且陆军才是主力。

那么大唐要耗费多少条命,才能一个一个堡垒,一座一座坚城,推到高丽的都城下?

当年的大隋也是水陆并进,其水军人数不比李玄霸新建立的水军少。

而李玄霸所制造的火炮,说难听点,在坚固的城墙面前,就只是听个响。他们军队的战斗力与隋军相比,并没有质变。

战机绝不能错过。

现在高丽主动入侵大唐,本就勾起了百姓的新仇旧恨。宇文弼在涿州和辽东多年的经营,又让他深受百姓爱戴,百姓听闻他因高丽罹难,一定会悲愤无比。此刻百姓对高丽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这时,大唐加重了徭役和赋税的摊派,百姓也会咬牙忍受,因为这是他们在报自己的仇。

“老师,你治儒经是治公羊的儒吗?”

“哈哈,皆可,皆可。公羊儒也极好啊。”

宇文弼笑得很肆意,一如那个突然拎着大刀,说要去当先锋立先登之功的北周年轻狂儒模样。

李玄霸也清浅笑着,一如幼时被宇文弼抱在膝头听课的模样。

那时二哥总会和他挤在一起,沉沉地压在宇文老师的膝头。

高老师总是一副严父的模样,宇文老师是最溺爱他们的长辈。

这是他们最初的两位老师,也是他们最初的没有血缘的血亲长辈。

宇文老师那时真的很健壮啊,明明头发早就白了,还能一手一个他和二哥,抱着两个孩子健步如飞。

“我就罢了,那时还很瘦小。二哥从小就比普通孩童壮一圈,老师居然都能单手抱起来。”

“哈哈,他确实有些沉。”

师徒二人笑着走下山。

张亮听到他们的笑声,心中的惶恐不安都散去了。

既然宇文公和殿下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给殿下当亲卫,知道些秘密是应该的。陈铁牛肯定也知道。

他心安后,又生出新的忐忑。

征讨高丽啊……大隋和他、和许多百姓命运的转折。

张亮的手无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他心头有怅然,但更多的是愤怒。

宇文公说得很对,现在确实是他们最愤怒的时刻。

当晚,李玄霸便连夜回长安,准备发兵事宜。

宇文弼还活着,还面带笑容地送别李玄霸,但李玄霸此次回京,却是以鲁国公已经伤重不治而逝来安排诸事。

途中,李玄霸想回头。

但他扬起了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那皮鞭位置不对,也抽在了他的腿上,抽得他的腿钻心的疼。

不能回头。

和老师说好了,不可回头。

“二哥,我猜你也不能见到高老师最后一面。”

李玄霸不断地眨着眼睛,才能看清前路。

……

贞观五年八月,晋王李玄霸回京召开朝议。

仅一旬,大唐便决定出兵。

他们要在入冬之前结束这场灭国之战。

李玄霸坐镇长安,征发百姓运粮运兵器,调配全国物资和府兵,居中指挥调度。

周达为主帅;陈棱为水军主将,率领水军主力攻打高丽;尧君素为陆军主将,率领另一支军队,仍旧从北方山峦行军,攻打高丽边军。

北方百姓哭声震天,哭鲁国公宇文弼捐躯战场,忠魂归乡;涿郡百姓户户挂孝,向尧君素请战。

中原大小豪强纷纷慷慨解囊,甚至亲自出家丁押送粮草送往战场。

战争来得很急切,新加的徭役和征粮都很沉重。

但如宇文弼所预料的,因对高丽的愤怒,因对他的敬佩,百姓咬牙撑住了,没有生乱。

可李玄霸知道,大唐的百姓是没有揭竿起义,但不代表他们死的人会变少。

不起义,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现在,他是要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这才是大唐的晋王,一位封建时代的辅政亲王应该有的素养。

徭役和征粮的范围朝着南方扩散,岭南和江都的水军南上时也带来了新征的粮草。

薛道衡没有离开岭南。

他本想送一送老友,但细思后,他还是决定再等等,岭南还离不开他。

都是耄耋老头,他们很快就会重逢,不差这一时半刻。

“公辅,你先行一步,别急着走,在路边暂且喝茶等着我,我有好多新奇的事要与你说。岭南风光可真不错,你一定也喜欢。”

“昭玄,季晟,你二人肯定也会走在我前面。都等等我,总要有个人迟些离开,看到征讨西突厥和高丽的结果,好让你们安心。”

“虽然我们的弟子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你们也会担心啊。”

薛道衡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你也去高丽。你既可以带水军,也能安抚高丽贵族和百姓,震慑大唐将士不要过分扰民。”

薛收对父亲作揖,登上了北上的船。

陈铁牛站在薛道衡身侧,表情坚毅中混合着委屈,别提多别扭。

薛道衡对陈铁牛笑道:“大德信任你,你要和我一同守好岭南。”

陈铁牛一个大男人,像孩童似的瘪嘴:“薛公,我知道。”

“那就回去吧。”

“是。”

一老一少登上马车,离开港口。

翌日,岭南有酋帅作乱,迅速被潞国公陈铁牛平定。从起兵到

战败,包括潞国公带兵赶路的时间,不足三日。

此后,岭南重归宁静,无人敢趁着大唐两面作战兴风作浪。

西北方。

李世民经过了吐火罗,见到长孙无忌带的三千波斯骑兵。

长孙晟说动了波斯王出兵帮助大唐剿灭与波斯有仇的西突厥。

李世民皱眉:“怎么是你领兵?老师呢?你居然不陪在老师身边!”

长孙无忌道:“父亲往更西方去了。我对西突厥的情况较为熟悉,他让我来助你。西突厥投降后,安抚西突厥各部族需要我。等助完你,我再去罗马国寻他。”

李世民抿嘴,许多话都堵在喉咙里,梗得他心里烦躁,连骑乘的马都用蹄子焦躁地刨地。

“知道了。”李世民道,“跟上我。”

长孙无忌跟在李世民身侧,一言不发。

与他相熟的罗士信等人也不敢言语。

只有契苾何力不懂,安营扎寨的时候悄悄问罗士信来者是谁。

他的部落太小,还未被长孙晟和长孙无忌造访过。

罗士信道:“长孙无忌将军是陛下的妻兄和发小,赵国公长孙晟老将军是陛下的丈人。大隋的‘一箭双雕’长孙晟没听说过?”

契苾何力浑身一颤:“分裂突厥的长孙晟?!”

罗士信赶紧捂住契苾何力的嘴:“小声点。陛下和长孙将军心情很不好呢。”

契苾何力疑惑,为何陛下和长孙将军心情不好,但他聪明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黑海边,长孙晟持节伫立,节杖顶端的白牦牛尾巴随着海风轻轻晃动。

波斯国王亲自将长孙晟送到了边界。

再往前,就是波斯国与罗马国持续百年的战场了。

虽然现在两国暂时停战,前方也很危险。

波斯国王问道:“长孙将军,你真的要去吗?罗马都是一群野蛮人,很危险。”

长孙晟用熟练的波斯语,对波斯国王道:“去。出使未知的国家,向他们带去大唐友好的问候,就是唐使的责任。”

波斯国王道:“我敬佩你,敬佩唐使。我会派使臣前往长安,与大唐修好。”

长孙晟笑道:“欢迎国王来长安。若我的儿子那时回到了大唐,他会带贵国的使臣在长安好好游玩。”

波斯国王颔首:“好。保重。”

长孙晟微微躬身,持节上马,往太阳会落下的方向行去。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