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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齐聚张掖郡(1 / 2)

涿郡城外,王薄、翟让、高士达三人坐在帐中首位,但帐中将领却都看着另外三人,隐隐以那三人为主心骨。

这三人便是王薄的谋主魏徵,翟让的谋主徐世勣,高士达的谋主窦建德。

十九岁的徐世勣年轻气盛,十分直爽地问道:“魏公,我们可有胜算?”

魏徵摇了摇羽毛扇,回答得也很干净利落:“没有。”

三人中年纪最大、最老成持重的窦建德叹气。

魏徵放下羽毛扇:“当时我邀诸位前来本就只是为了抢夺隋军物资,顺带吓唬狗皇帝,让他知道百姓被他压榨到何种程度。诸位怎么想着获胜了?”

王薄已经熟悉魏徵这张嘴,嘴角微微上翘,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高士达对王薄道:“虽然魏公深谋远虑,才高八斗,但只有知世郎有福消受。”

翟让笑道:“我觉得我也可以,知世郎可否割爱?”

王薄摆摆手:“魏公想去哪就去哪,岂是我能决定的?”

高士达和翟让眼中闪过对王薄的敬佩。魏徵是王薄心腹谋士,王薄却不约束魏徵的自由。哪怕王薄现在只是客气的话,也可见王薄心胸了。

徐世勣虽有勇有谋,毕竟年少,心情比较容易外露。

他叹了口气,道:“我们不仅围了涿郡,还连胜城中守兵,我真以为能一劳永逸。”

魏徵瞥了徐世勣一眼:“以懋功才略,真的以为能一劳永逸?”

徐世勣失笑:“我开玩笑。唉,只是想多吓唬皇帝一阵子,若是能把他吓死就好了。”

窦建德也赞同:“要能再多吓唬他几日就好了。”

帐中众将领皆失笑。

王薄笑道:“好了,吓唬了他几日,又截了隋军许多粮草辎重,已经够本了。我们赶紧按照既定的计划逃走。再不逃,就要被宇文述和来护儿两个老贼堵住了。”

翟让笑着拱手:“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诸位保重。”

高士达也拱手:“我们都努力些,争取活到下次见面。”

王薄拱手作揖:“祝愿诸君运势昌盛。”

帐中诸位将领有的抱拳,有的作揖,有的勾肩搭背。

“别死啊小子。”

“不知道还有没有并肩作战的机会。”

“说不定下次见面,我们会为了争地盘兵戎相见呢?”

“哈哈哈哈,有可能。”

“若我们兵戎相见,就说明狗皇帝已经死了吧?”

“这么说,还蛮期待的。我肯定能取你项上人头,嘎达!”

“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哈哈哈哈哈。”……

围城即将失败,众人即将逃亡,他们脸上却没有丝毫阴霾。

最后一次作战会议结束,王薄借道高丽,翟让借道东突厥,高士达则化整为零回到中原。他们各自的谋主都给他们找好了退路。

辛苦是辛苦,危险也危险,但一想到手中的木棒换成了铁刀,麻衣变成了盔甲,还得到了一大批粮草马匹,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把狗皇帝吓到了,让狗皇帝那眼高于顶的狗眼睛,能够看到他们这群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平民百姓。

值了!

离开之前,三人杀了带不走的牲畜,在城外狂欢宴饮到半夜。

徐世勣和窦建德向魏徵敬酒:“虽然不能喝醉,但薄酒一杯,请魏公赏赏脸?”

魏徵笑着喝酒:“客气了。”

窦建德看着魏徵的眼神十分炙热:“此次作战成功全倚仗魏公计谋。魏公现在肯定名扬天下了。”

魏徵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水,道:“我这点小伎俩离名扬天下还早。三位主公倒是能名扬天下。”

徐世勣道:“等我们的主公逐鹿中原时,我们三人都能名扬天下。”

窦建德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惆怅,但他还是笑着赞同道:“一定会。到时我们就是对手了。”

魏徵笑而不语。

徐世勣觉得魏徵的笑容有些奇怪:“魏公难道不认为吗?”

魏徵笑着叹气道:“你们认为如果大隋灭亡,我们各自的主公就能逐鹿中原吗?”

徐世勣疑惑道:“为何不能?”

魏徵收起笑容,叹气道:“你看看主公麾下的谋士,可有一位士族跟随?不说高门世家,就是普通官宦子弟,可有吗?这义军中,出身最好的居然是我与懋功你。”

徐世勣虽出身高平北祖上房徐氏,但这个“小世家”小得和寒门无异,家中也无人做官。

徐世勣和窦建德同时皱眉。

窦建德道:“那是我们还不够强大。等我们强大,他们一定会来投靠我们。”

魏徵道:“希望如此吧。”

徐世勣笑道:“现在想这些还早。我们先避过这一劫再说。”

窦建德点头:“也是。”

徐世勣道:“说起士族子弟,你们可听闻唐国公府的李二郎君?”

窦建德叹气:“‘战无不胜’李二郎,谁没听过?”

魏徵的手指头敲了敲酒杯:“不是‘义薄云天’李二郎吗?”

徐世勣道:“那是多久之前的称号了?现在是‘战无不胜’!”

魏徵道:“哦?李二郎又做什么?他不是驻守张掖吗?离我们这挺远的,你们还能得到他的消息?”

窦建德道:“报喜的人到了洛阳,我们在洛阳附近安插了人手,自然都知道了。隋太子也在到处宣扬李二郎的战功,以安抚被楚国公杨玄感挑起不安的官吏。”

徐世勣道:“李二郎只率领八百人就把西海郡给夺了!杀了几万人,捕获了十几万牲畜,啧啧,有点夸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魏徵淡淡道:“肯定是假的。就是几万头羊,八百人也难以抓获,何况几万人。大概是大隋为了安稳人心,故意夸大了李二郎的功绩。”

徐世勣道:“夺回西海郡肯定是真的。虽然我厌恶大隋,但大隋再怎么乱也是我们中原人自己的事,吐谷浑人想趁机来抢劫,活该被李二郎杀了。”

窦建德十分赞同:“无论是突厥、吐谷浑还是高丽,希望他们老实些。”

这次抢辎重的时候他们就和高丽人交了手。高丽人据城而战很厉害,出了城抢东西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高丽打不过他们,也和高丽人与大隋鏖战多日,已经十分疲惫有关系,但中原人一向看不起蛮夷,何况徐世勣和窦建德都自恃才高,寻常人都难以入他们的眼,更不说高丽蛮夷了。

窦建德叹息:“虽然大隋有个狗皇帝,但有许多大臣和将领还是一心为国。中原混乱,李二郎孤军奋战誓死戍边,振我华夏雄威,真是令人佩服。”

徐世勣道:“虽然他很厉害,但若他不是唐国公之子,哪有机会去戍边?若我有这等机遇,我不会比他差,哼!”

窦建德笑道:“懋功也是少年英才,一定比他强。”

魏徵慢悠悠道:“李二郎现在才十四岁。”

徐世勣道:“我十四岁也能!”

魏徵道:“李二郎首战擒获吐谷浑可汗时,才十一岁。那时他还不是将领,只带着自己的家丁。”

徐世勣道:“我也能!而且他不是还说动和回纥帮忙?”

窦建德笑得直不起腰:“我信,我信,你一定能。”

徐世勣讪讪道:“好吧,我不能。才十一岁,他吃什么长大?这他娘的太离谱了!”

魏徵道:“是离谱。”

窦建德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近些年李二郎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我倒是注意到隐藏在身后的另一人。”

徐世勣道:“李三郎?李三郎是个好人,救助了许多百姓。”

窦建德摇摇头:“八岁秀才李玄霸,怎么可能只是个好人。”

魏徵道:“听闻李三郎先天体弱,可能这些年的时间都用来养病了,所以名声不显。”

窦建德再次摇头:“如果他的时间都用来养病,为何能得到虎牙狼将的官职?一介病弱书生,却能当上郎将……”

徐世勣捏了捏下巴:“李三郎……他莫不是李二郎谋主?”

魏徵在心中微微叹气,并对面前两位暂时同僚高看一眼,将二人名字记下。

“是又如何,不过仍旧是为狗皇帝效力。”魏徵淡淡道,“无论李二郎还是李三郎,他们空有才华,却助纣为虐,当不得人杰!”

窦建德道:“话不能这么说……唉,各自立场不同吧。不过唐国公这对麒麟子真是厉害,‘战无不胜’和‘算无遗策’,真不愧是双生子。”

徐世勣道:“对哦,他们还是双生子。这也太相辅相成了吧?李二郎出生时自带谋主?这什么天之骄子啊?!”

魏徵道:“不过如此。”

窦建德苦笑:“魏公你……唉,你对勋贵子弟的偏见真大。刚刚你还夸他们呢。”

魏徵冷哼:“不必再提扫兴的人,喝酒!”

徐世勣和窦建德:“是是是。”

魏徵斟满酒,心里嘀咕,郎君太过有本事,自己压力真大啊。

他此次计谋成功,本有些得意。听到主公“八百骑破西海郡”的壮举,他便对现在获得的成就意兴阑珊了。

魏徵把酒一饮而尽。还得继续努力!

……

宇文述和来护儿匆匆护驾到来时,围城义军已经退得干干净净。

义军不仅把周围物资搜刮得干干净净,连城外百姓都跟着义军跑了。涿郡周围杳无人烟。

杨广派出宇文述和来护儿之后,还留了加上民夫在内约二十万人保护自己。

这些人都被困在了涿郡中,又有义军趁着撤退混乱偷偷潜伏进军营和城里放火。现在城中早已经断粮。

隋军挨家挨户搜刮粮食,引起城中民乱大火,引发不小骚乱。

更可怕的是,大火烧到了临朔宫。

杨广灰头土脸逃了出来,虽然一点都不危险,但他从小到大哪吃过这样的苦?就是穿越大斗拔谷冻死十分之一的大隋将士,也和穿着厚厚皮毛大氅烤着小火炉的他毫无关系。

杨广又饿又惧,吓得抱着小儿子杨杲和大孙子杨倓嗷嗷直哭,又吸进了灰尘,大病一场。

等宇文述和来护儿到达涿郡时,杨广仍旧病得起不了身。

苏威等重臣希望杨广把太子杨暕召来涿郡。

杨广在病榻上大骂:“朕还未死!尔等就要弃朕投向太子?!”

朝中重臣被杨广骂得满头雾水。

苏威劝说道:“陛下生病,太子本应侍疾。且大军尚在涿郡,叛贼杨玄感还未擒拿,朝中需要有人主事。我等只是陛下臣子,不应僭越,只有太子能在陛下生病时监国啊。”

苏威在心里道,何况你重病时太子不在身边,不能及时继位,你就不怕将来江山有变吗?

但他不敢说。

他发现皇帝非常恐惧死亡,只能以太子理应侍疾监国为借口。

可就是这样合适又温婉的借口,杨广也难以接受。

杨广砸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这时他身边的重臣却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顺着他的意,就是虞世基等人不提太子的事,也没有与群臣辩驳。

所以他们都希望太子赶紧来。

虞世基等人也在私下偷偷抱怨。

皇帝病倒,就该太子监国。寻常皇帝重病时恨不得太子连夜飞过来,生怕有权臣借此生事。自家皇帝难道是病糊涂了?

可无论群臣再怎么劝谏,杨广也不肯下旨。

于是朝中事务瘫痪,没人去追逃跑的义军,也没人继续围剿杨玄感。

杨玄感喘了口气后,攻下了渤海郡,在渤海郡站稳了脚跟。

附近零散义军纷纷投入杨玄感麾下,杨玄感的军队瞬间扩充到十万。

他刚缓过气,就带人攻打附近郡县,掠夺物资。

知道不能一战定乾坤后,杨玄感就改变战略,徐徐图之。

屡次战败锉掉了杨玄感的傲气,让杨玄感对李密和李子雄更加信任。

在李密和李子雄的辅佐下,大隋朝廷又迟迟没有反应,杨玄感的势力再次壮大。

杨玄感乃楚国公,大隋顶尖的勋贵。他麾下自然有善谋略、善治理的士人跟随。

当他站稳脚跟,有了据点之后,这些士人立刻发挥出力量。他们整合附近义军,重定法令,打出“轻徭薄赋”的招牌,吸引百姓来投。

杨玄感还宣布将杨广更改的所有规章制度都废除,所有朝廷制度退回到隋文帝时期,以诱惑勋贵世家投靠他。

一些在隋文帝和杨广两朝被打压的士人被诱惑成功,如被杨广冤杀的史万岁兄弟史万宝、史万寿兄弟二人就前来投靠。

其实史万岁是被杨玄感之父杨素陷害。但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史万宝和史万寿把史万岁的死都扣在了隋文帝杨坚头上,选择性无视了杨素干的事。

洛阳城中。

杨暕得到父皇病重的消息之后,就想立刻赶往涿郡,被李渊劝阻。

李渊道:“陛下若想让你去涿郡,自然会给你下令。陛下没下令,你就是无诏离开洛阳。太子殿下,你应该派人去涿郡询问陛下旨意,然后按照陛下旨意行事。”

杨暕忙派人去涿郡请求父皇下旨。无论是去涿郡侍疾,还是继续留守洛阳,希望父皇给一道明确的旨意。

杨广看到杨暕的信后,愤怒道:“他这是在打探朕的死活,想登基了呢!”

或许是愤怒给了杨广力量,杨广恢复了一点精神,下旨封幼子杨杲为赵王,长孙杨倓为燕王,并斥责太子杨暕没有守好洛阳,居然让杨玄感逃走。

群臣皆震惊疑惑不解。

最了解杨广的宇文述、虞世基等人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该站在太子的对立面了。

不是太子不好,也不是太子太好,只是陛下病重时对健壮的太子生出了忌惮厌恶而已。

身在洛阳的太子杨暕得到了杨广的旨意,茫然失措。

他心里回想起李玄霸曾对他说过的话,身上生出冷意。

父皇这是……忌惮我了吗?

只是因为他生了一场重病,就忌惮我了?

杨暕有点悲哀,但又很想笑。

他突然生出了去拜访兄长的念头。

兄长啊兄长,你在去世前故意惹父皇恼怒,好让你的孩子脱离皇位争夺的漩涡,但你还是失策了。

杨倓被封为燕王,他要被迫和叔叔们争夺皇位;你其他儿子,包括嫡长子杨侑居然都没晋封,他们一定很不满。

父皇要亲自打造大隋皇位争夺的乱象,是嫌弃这天下还不够乱吗?

李渊得知此事后,对窦夫人感慨:“我还未见有病重皇帝忌惮太子者。太子本就是储君,皇帝病重,应该做好让太子继位的准备啊。”

窦夫人平静道:“当初隋文帝病重时,不也突然忌惮如今陛下?”

李渊叹气:“这……唉。夫人,我看我们在洛阳待不下去了。我看陛下不愿意把守住洛阳的功劳给太子,估计会全推我头上,到时我就贿赂朝臣寻求外放。还是二郎三郎好啊,在边疆真自由。”

窦夫人道:“郎君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我支持你。”

李渊笑道:“我知道。这次守城辛苦夫人了。”

李渊守城的时候,窦夫人换上荆钗布裙,带领城中妇人为将士做饭缝衣,极大地提升了城中士气。

太子杨暕多次向窦夫人道谢,号召城中其他勋贵女眷向窦夫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