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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的推心置腹(1 / 2)

杨暕和李世民装模作样打了起来。

杨昭和李玄霸懒得理睬两个幼稚鬼,让他们继续胡闹,移到隔壁继续谈论正事。

杨昭叹气:“阿孩这性格……唉,我真是担心啊。”

阿孩是齐王杨暕的小字。李玄霸看着杨昭愁眉不展的模样,安慰道:“齐王现在已经成熟多了。”

在李玄霸的提醒下,杨暕不仅与元氏妇断了联系,还揪出了几个打着他的名义行不法之事的人。史书中列举的乔令则、库狄仲锜、陈智伟等人都在其列。

李玄霸看得出来,杨暕能反应这么迅速,定是太子暗中动手,帮杨暕铲除了府中的不稳定因素。

看出这一点后,他有点敬佩这个大隋太子。

身在大隋这混乱的皇室中,亲眼看到了自己父亲如何杀兄杀弟,杨昭虽有心计,却对杨暕是真心好。

这可能也有杨昭很自信,绝对不会被杨暕取代的缘故。

但杨昭能如此自信,正说明他的才干和声望,甚至对父皇心情的揣摩都远胜过杨暕。这也是他优秀的证明。

杨昭道:“父皇即将西征。以父皇的性格,一定会御驾亲征,我会随行。到时我会请求父皇让阿孩坐镇京城。唉,我本来想让你帮我看着阿孩,你也要去西边,我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李玄霸道:“我不过是孩童,即使能明辨是非,也很难劝服齐王。齐王身边应当有老成持重之人。”

杨昭扶额:“阿孩这性格和父皇差不多,听不得老成持重之人的劝谏……罢了,我不说这个了。大德,我本来有些担忧你心思过于深沉,太过喜欢钻营。”

李玄霸没回答。他当然看得出来杨昭对二哥的好意更真心。

这很正常。因为自己也没有真心。

杨昭接着道:“不过思及你为了救朝中忠良,冒险向我泄露父皇对我的怨言;如今你又在李建成的咄咄逼人之下自愿多次让步。我想我错怪你了。李三郎为人仁善赤忱,手段并不是品德的表现。”

杨昭拱手行礼:“表兄向你道歉。”

李玄霸惊讶地将杨昭扶起来:“太子殿下,何至于此?”

杨昭笑道:“就算我不道歉,以你的性格,仍旧会与我为善。但我心里过不去。”

他从弟弟那里得知李玄霸和李世民在东都的遭遇后,长吁短叹许久,心里堵得难受。

李玄霸在京城的一些手段,如果不看他的年龄,将他当做成年人,那么李玄霸的水平并不高超。

杨昭和李玄霸接触许久,确定李玄霸的心思确实深沉。比如提前对铺子做的打算,就确实存了和李建成争夺利益的心思。

虽然杨昭很理解李玄霸的处境,也主动帮助了李玄霸。但李玄霸如此年幼就城府过深,难免让人不适。

所以他对杨暕和至交提起李玄霸时,都告诉他们李玄霸才华横溢,可以结交,但不要深交。

此次他来洛阳,杨暕嘲笑了他一番,说他错看了李玄霸。

于公,李玄霸提议文人写词,将父皇在声乐上的爱好转移到了创建新的文人词上,从广召乐工变成广召文人,连薛道衡都夸赞李玄霸;

于私,李玄霸在李建成来洛阳后两次主动退让,一次住进了靠偏门的小院,一次干脆搬出了本家住进了别庄,成功与李建成修复关系。

“大德只是聪慧,但他的心很好。”杨暕道,“对朝堂,他能委婉劝谏父皇;对小家,他以兄弟和睦为重。是兄长错看了他。对了,这次你和我去别庄,会见到一个叫李智云的小孩。那是李家庶出的五郎。”

杨暕说起李智云因学习比李元吉优秀,自己和生母被李元吉侮辱的事。

“他们把李五郎也带到了别庄照顾,避免李五郎和李四郎再起冲突。”杨暕道,“听大雄说,他本来没想这么细,是大德的提议。”

说完一大堆话后,杨暕洋洋得意,得意得甚至用上了年幼时的称谓:“阿兄,你总说我识人不清。这次我识人绝对比你清!”

杨昭听了杨暕之言,又惊讶又欣慰。

弟弟这一番说辞,很明显真的有认真观察和思考。

弟弟幼时十分聪慧,长大后却懒得用脑子,让自己十分担忧。

杨昭从来都不担心杨暕抢自己的太子之位。如果杨暕动手,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他有夺嫡的意图,父皇就绝对不会容忍他。

他是真的担心弟弟做事不过脑子,惹父皇震怒。

现在弟弟终于用上了脑子,杨昭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杨暕得意地把杨昭带到李世民和李玄霸居住的别庄。杨昭看见趴在正在烤肉的李玄霸背上撒娇的李家五郎时,彻底相信了杨暕的话。

小孩对好恶感知十分明锐,而且李玄霸没有必要讨好庶出的幼弟。所以李玄霸对李五郎表现出的善意都是真实的。

连对庶出弟弟都如此友好,李玄霸确实心善。

杨昭反省后,就决定和李玄霸坦白并道歉。

李玄霸很尴尬。

杨昭其实没必要道歉。论迹不论心,杨昭一直在帮他。若不算那只有自己能确认的救命之恩,其实是自己欠杨昭许多人情。

毕竟虽然他知道杨昭那时不回大兴会病死,但未来既然已经改变,当事人并不知晓自己会遭遇的事。他对杨昭所说的话,也只是让杨昭避开杨广的猜忌而已。

至于杨昭在背后说自己心机深沉,喜欢钻营……咳,杨昭说的是真的。自己还没小气到别人说真话还记恨的程度。

现在杨昭因为自己不存在的品德为自己道歉,李玄霸难免脚指头抠紧鞋底。

李玄霸对着一墙之隔的二哥把这里的事用心声说了一遍,然后在心里大喊:【救命!赶紧过来!】

李世民隔着墙给了他一个【哈】,隔了一会儿,又传过来一个【哈】。

最后,他在李玄霸的期盼中,传来了一个超级洪亮的【不】字。

李玄霸脸色一垮。这个二哥不能要了。

他只能自己缓解尴尬的气氛:“表兄何出此言?表兄照顾我良多,我感谢表兄还来不及。至于表兄的误会……”

李玄霸顿了顿,苦笑道:“表兄不是误会。我确实善钻营。高老师和宇文老师都提醒过我,不要太过依赖‘术’,会移了心性。表兄看人很准。”

杨昭道:“你这样说,我更无地自容了。高公和宇文公会提醒你不要移了心性,我却只是……唉。”

杨昭皱起了他的大胖脸,像一个超大的包子:“这样一想,我何尝不是落入了‘术’中,差点移了心性?”

太子之“术”,也是“术”啊。

李玄霸赶紧转移话题:“表兄,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我们就别提了。继续说西域之事可好?陛下不是想要征讨高丽吗?听闻陛下已经在做准备了,怎么突然又要去征讨吐谷浑?”

杨昭见李玄霸的耳根都红了,心中莞尔,对李玄霸真实的性情又多了几分认识。

他顺从地转移话题,埋怨道:“是吏部侍郎裴世矩献策。”

杨昭一直将李玄霸当做同龄贤才对待,现在误会解除,他也没有将李玄霸看作孩童,很仔细地将裴世矩之事告知了李玄霸。

李玄霸说是学习,其实相当于是给裴世矩当直接下属,需要多了解裴世矩。

李玄霸一边听杨昭对裴世矩的评价,一边在心中把裴世矩相关的史书记载搜索了出来。

裴世矩,贞观年间改名裴矩,在史书中是超低配的长孙晟。但因为《大唐双龙传》中他的角色是石之轩的马甲,戏份颇重,所以知名度比长孙晟高多了。

裴世矩是隋唐两朝重臣,他在隋唐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在大隋时,他是隋炀帝身边“选曹七贵”之一,曲意奉承隋炀帝的喜好,撺掇和支持隋炀帝耗费大量民力攻打吐谷浑和高丽,从不谏诤。

隋炀帝接待外藩使臣和商人时,要求百姓必须身着盛装没有盛装就不准出门,召集四方艺人在端门街陈列百戏,店肆在店门口大摆宴席让番民白吃白喝,甚至把树上都裹了丝绸……这些建议,都是裴世矩提的。

他在西域也行了如长孙晟的离间之举。

长孙晟实施离间计后,不仅成功分裂了突厥,被分裂的突厥可汗们仍旧很喜爱长孙晟,丝毫不认为是长孙晟和大隋的错。

隋文帝时的北疆在长孙晟的经略下十分安稳。

裴世矩离间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在行离间之计,对大隋非常愤怒。东突厥始毕可汗因此拒绝向隋炀帝进贡,还带兵围了隋炀帝。

隋炀帝时的北疆在裴世矩的经略下战火频发。

说他是亡隋之臣,一点都不夸张。

但裴世矩辅佐李渊时经略西域却稳扎稳打,运用“远交近攻”之策,给唐朝留下了足够休养生息的空间,让李渊派李世民平定天下时,没有遭遇后方危机。

唐太宗继位后,裴世矩又常直言劝谏唐太宗的过失,帮唐太宗顺利度过了继位之初的焦头烂额。

唐太宗任裴世矩为民部尚书。裴世矩撑着八十岁的高龄帮唐太宗理顺了一团乱麻的户籍,在贞观元年末病逝。唐太宗很感激他,给他的谥号是“敬”。

观裴世矩在唐朝的行为举止,是名副其实的佐唐忠直之臣。

李玄霸:【裴世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

墙那边:【啊?】

李玄霸:【后世《资治通鉴》中对裴世矩的评价。】

墙那边:【啊??】

李玄霸:【夸你呢!】

墙那边:【哦。】

墙那边又传来哐当的声音。

李玄霸和杨昭同时扶额。

“他们难道还在打?”

“唉!”

李玄霸和杨昭的正事谈论不下去了。

杨昭草草总结:“裴世矩颇具才干,你跟随他会学到很多本事。但此人过分钻营……”

说到这,杨昭想起自己刚说过李玄霸善钻营,不由失笑。

“你可别学他,更加钻营了。”杨昭开玩笑道,“他的钻营已经失了忠直之心了。”

李玄霸道:“不会。表兄此次也要随陛下亲征,表兄的身体吃得消吗?”

杨昭笑道:“你别小看我,我也是能开强弓的。我陪父皇西行,你知道父皇喜好,我这一路也一定很舒坦,不会受累。”

他叹了口气,笑容淡去:“你心智早熟不似孩童,我就直说,不找借口了。当年父皇和叔父皆有战功,唯独伯父留守后方。群臣都支持父皇,是真的不服他啊。父皇亲征,我无论如何也要随行的。蹭军功啊,明白吗?”

李玄霸点头:“明白了。”杨昭确实心思通透。

杨广每次亲征都是修个大宫殿住进去,马车也像移动的行宫一样华丽。他出征时,皇后妃嫔公主,宫女乐工歌伎,都会随行,亲征路上确实很舒服。

李玄霸道:“表兄要保重身体。”

杨昭颔首微笑:“你也一样。特别是你师从高公和宇文公,可别学了他们的刚直。遇到不能劝谏的事就不要劝谏,命没了,劝谏也不会成功。留得一条命在,你才能做更多的事。明白吗?你之前委婉的劝谏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