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自己在庄明月那里和江应渡、公冶既望等人不一样。
她曾经在水元星夏家生活过八年,还凑巧是明华小区与商会大厦寄生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身上有很多难以解释的疑点。
比如整个明华小区的人都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她早错过了觉醒拟态的最佳年龄,还是被沧龙星夏家鉴定为无法觉醒拟态而无情放弃的‘废物’,怎么偏偏在那种时候觉醒了拟态,成功逃过一劫。
再比如金发女人进入地下研究所,为何一定要带上她?总不至于是她的拟态能够操控火焰,金发女人需要她焚毁赤脊蚰蜒寄生体死后的尸体吧?
更重要的是,时见夏自己心里有鬼。
那枚翡玉牌是绝对不能说的秘密,尤其是她还没弄清楚玉牌的来历,还用玉牌在地下研究所捡了个大漏。
万一她的确是彼岸花的高级二五仔,在后续的行动中遇到了熟人,偏偏江应渡还能够全盘感知她这边的情况,她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银河都洗不清。
穿越的事情说出去,她估计会比实验体更快被抬进研究室。
“手里捏着什么宝贝呢?”女人靠了过来,几乎贴在时见夏耳侧,浓郁的香水味和浅浅的鼻息交织在一块儿,瞬间让她的脖子起了层鸡皮疙瘩。
时见夏几乎在顷刻间要将白玉棋子捏碎,女人的速度却更快,掐住了她的手腕。
也不知被捏到了哪个穴位,时见夏五指卸力,白玉棋子从她指尖落下,被女人伸进来的手摸走了。
洁白剔透的玲珑棋子落入女人掌心,她哟了声,语气中带了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你是江应渡的姘头?”
时见夏:“……”
“我是他爹。”她面无表情道。
阿弥陀佛,江学长,鼠鼠我啊,不是故意的,谁让您老人家老叫我编号,咱浅浅冒犯一次,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又在下一秒毫无预兆将时见夏扛到肩上,动作之干脆利落,仿佛曾经做过很多遍。
时见夏猝不及防被抬起,吓了一跳,重心不稳条件反射抓向女人的肩膀,却因在黑暗中看不清,碰到她的锁骨并向上压住了她的脖子,摸到了个本不该存在的凸起。
气氛有片刻凝滞。
时见夏果断收手,可已经太晚了。
‘女人’幽幽的声音传来,“你还挺会摸。”
时见夏:“……”
谁他爹想得到你是个女装大佬啊?也没往下摸,反应这么大干嘛?
她凉凉道:“你先绑架我的,我只是不小心摸到。”
言外之意是,你不扛我屁事都没有。
女装大佬意味不明笑了声,“上次让你跑了,你说我这次该怎么惩罚你才好?是开膛破肚把心脏挖出来,还是挖个坑把你活埋了?”
“有第三个选择吗?”时见夏无语。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干脆抬手去摸女装大佬的脸。
脸当然没摸到,摸的是面具,面具棱角分明,不是白色斗篷人戴的银色面具,而是那个妖娆万千的红斗篷女人戴的火焰面具。
女装大佬打掉时见夏的手,冷笑道:“没有。”
时见夏叹了口气,夸道:“你刚才扭的还挺好看,比我强。”
她肯定是扭不成一条水蛇的,要不怎么说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真理啊!
女装大佬:“……想死直说。”
他还维持着女人的声线,应该是用了变声器。
时见夏感觉到女装大佬正带着自己朝某个方向快速跑动,她握了握被打疼的手,好奇道:“你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她自认为伪装十分到位,庄明月也说过仿真面具自带干扰功能,只要面具没被扒掉,不管多先进的仪器都检测不出她原来的模样。
庄明月好歹是虫族调查处总部的副处长,不至于搞一堆假货来坑她,那么问题应该出在她或者是这个女装大佬身上。
时见夏不觉得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我和你心有灵犀。”女装大佬敷衍道。
不上钩。
“那不能吧?我只和我家崽心有灵犀。”时见夏放飞自我,开启闲聊模式。
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勉强能看清两人正身处一条斜向下的楼梯。
是要去别墅底下?
女装大佬大概是觉得她在耳边叨叨叨很烦,突然停住把她放下,硬生生从斗篷上撕下一块布,塞进她嘴里,“别想着套我的话,老实点,回头给你留个全尸。”
时见夏:“……”
她抬手要把嘴里的布扯掉,女装大佬一个眼神过来,她只能把手背到身后,露出乖巧的神情。
和朏朏学的。
可惜面具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影响了她的发挥。
女装大佬领着她走到台阶最底下,这里有个破开的大洞,周围还留有余温,应该是之前爆炸的动静弄出来的。
洞口外面是岩石,里面是一种灰黑色的金属材料,微亮的灯光从通道内透出来,印出地上一个不太明显的脚印。
女装大佬蹲下.身,用指尖轻轻压了压脚印,扬起一抹笑,“找到你了,小东西。”
时见夏老实巴交跟在他身后,闻言目光微闪。
他仅凭一个脚印就能判断出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想必追踪能力十分了得。
之前在地下研究所他很可能在她身上留下了追踪标记,所以不管她的伪装再怎么完美,都能轻易把她认出来。
但有一点时见夏想不通,这个女装大佬要是彼岸花的人,为什么不和白色斗篷人联手,直接带着一大群人把实验体给堵了,现在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更像是潜进来虎口夺食的。
难不成除了虫族调查处和彼岸花,还有第三方对地下研究所的实验体感兴趣?
时见夏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迷雾重重的森林,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辨不清前路,更不知道终点位于何方。
女装大佬站起来,看着安分守己的时见夏,“你说我是在这里把你料理了,还是——”
“我知道你想要的人现在在哪。”时见夏扯掉嘴里的布条,打断他的话。
女装大佬扬了扬眉,“说来听听。”
时见夏打了个响指,孟极从通道里跑出来,乐颠颠蹭了蹭她的裤腿。
完全没有察觉孟极存在的女装大佬微微眯起眼。
“我进来时把我家崽放出去望风了,爆炸响起的第一时间,它就赶了过来,现在差不多把里面的情况摸透了,也知道实验体的具体位置。”时见夏捞起变成巴掌大的孟极,轻轻抚摸它身上的毛发。
“你准备的还挺充分。”女装大佬意味不明道。
“这不是怕发生意外,连跑都不知道往哪跑吗?”时见夏腼腆笑了笑。
“你走前边。”女装大佬不听她扯皮,“五分钟之内我要是找不到她……”
他没把话说完,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时见夏立即露出惊惧的神色,抱着孟极往前走。
也不知这底下是做什么用的,迷宫般四通八达,一不小心还真有走错的可能性。
时见夏几乎是跑着往前走的,女装大佬则像道影子般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可两人还没走出多久,通道里便陆续传来爆炸声,动静极大,回音震得人耳朵发麻。
时见夏抱着孟极的动作一顿,果断道:“就是这个方向!”
她的话音刚落,森冷的气息从通到深处蔓延而来,女装大佬瞬间变了脸色,一阵风般往前冲去。
时见夏屈起的指尖碰到一抹冰霜,她五指成爪果断抓向身旁空荡荡的墙面。
孟极张嘴,吐出含在口中的翡玉牌,墙面毫无征兆分开,时见夏扼住那个看不见的人的脖子,和她一起摔进了墙里。
几秒后,察觉不对撤回来的女装大佬看着空荡荡的通道,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跑得可真快!
-
“解除你的拟态天赋。”时见夏冷声道。
温秋秋轻咳两声,渐渐显露身形,她穿着黑市服务生的衣服,此时发丝凌乱,右手整只手臂被寒冰冻得结结实实,面色在极寒的侵蚀下变得极为苍白,唇瓣也呈现出僵硬的透明。
“果然是你,你就是从商会大厦地下研究所逃走的实验体吧?”时见夏没有松手,深邃的瞳孔注视着温秋秋,不给她任何说谎的机会。
温秋秋看着她冷淡的面孔,抿着唇小弧度点了点头。
时见夏见她气若游丝的模样,猜测冻住她手臂的寒冰不是等闲之物,极有可能会侵蚀她的生命。
她松开温秋秋,从庄明月临时配备给她的空间手环中取出一支药剂倒进她嘴里,又立刻召唤出凤凰,对着她的手臂喷出涅槃之火。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仅仅觉醒了紫琼灯笼拟态的实验体,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追捕吗?直到我得知你每次都能脱离监控完美隐身。”
没错,隐身。
温秋秋觉醒的拟态不仅是紫琼灯笼,还有七彩玉腰。
若不是参加了军训成果验收赛,时见夏也想不到温秋秋可能拥有两种拟态,而她的七彩玉腰拟态觉醒了隐身天赋,也就是幼虫时期透明的样子。
不是消失了,而是变得看不见,所以能完美脱离监控的眼睛,甚至轻松混入黑市,无论庄明月怎么仔细筛查都查不出端倪。
但彼岸花显然知道温秋秋拥有此类天赋,她到这里来是自投罗网。
涅槃之火缓缓融化掉温秋秋右臂上的寒冰,时见夏见她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道:“你是来救你弟弟的?”
温秋秋诧异抬眸,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从通道逃出来时,看到孟极,认出了时见夏,才主动碰了她的手,本来是想利用自己的隐身天赋带她一起走的,却没想到摔进了墙里。
这里应该是黑市培植紫琼灯笼的地方,弄出了地下花圃,光照也都是通过设备照明,旁边还有密封的圆筒状水塔。
淡紫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渗透到花圃里,紫琼灯笼宛若受到了神秘力量的滋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也长得格外好。
这种淡紫色的液体应该就是培养紫琼灯笼的秘密了。
看着花圃里盛放的紫琼灯笼,时见夏直言相告,“我是虫族调查处的调查员,最近在执行某项与紫琼灯笼有关的任务,发现你有些不对,告诉了我的上司,她查了你的资料。”
温秋秋一时没说话,目光落在吐着涅槃之火给她化冰的两只小凤凰上。
她动了动唇,“你不是。”
时见夏蹙眉。
温秋秋还是低眉顺眼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时见夏肝胆俱裂,“七号,你明明是把我从研究所里放出来的七号。”
“你让我离开研究所后马上去接我的弟弟,可我没有接到他。”
时见夏猛然转身,扼住温秋秋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我是时见夏,虫族调查处的新晋调查员,南藤军校虫族解剖专业新生。”
两人四目相对,时见夏漆黑深邃的瞳孔中酝酿着无人能懂的风暴。
温秋秋注视着她,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呆板的执拗。
她好像在说——
‘我知道你就是七号,否认也没用。’
时见夏深吸一口气,正欲说话,一股极寒风暴毫无征兆从花圃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瞬间将所有盛放的紫琼灯笼结成冰霜,好几盏灯因无法承受低温的侵袭,争相爆裂。
噼啪声中,玻璃碎片哗啦啦落到地上,迅速与冰霜融为一体。
鞋跟踩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犹如跳跃的死亡鼓点,一下一下砸在时见夏和温秋秋的耳膜上。
花圃尽头的大门缓缓打开。
少年银发及膝,白色的无名制服衬他肤如冬雪,剔透生光,他提着冷白长鞭,鞭尾曳地,布下猎猎寒霜。
他长得极好,幽蓝色的瞳孔好似万年不化的寒髓,深邃冷寒,眉眼冷峻又多几分张扬,高挺的鼻梁与完美的五官搭配在一起,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
少年瞥过花圃后方的两人,漫不经心歪过脑袋,轻薄的唇瓣勾起一抹凉凉的笑。
“七号,你换了个身份,是连脑子一起换掉了吗?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捡走这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