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摸了下鼻子。
“不去肃州也行,那里离前线太近了,我们可以在北边随便找个小城暂时住下来。”
娄之章没明白她怎么考虑到搬家之事上的。
他很轻地笑了笑,耐心问道:“为何忽然想到搬家了?”
薛明月将狼毫搁好,叹道:“不是忽然,其实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们继续待在京城,只会面临数不尽的试探,起码在陛下择定储君之前是这样。”
“而且,”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神色凝重地望着外公,“天下之乱已然初显。”
接下去还会更乱,京城乱,南方也乱。
乱世之中想要保全自身不容易,所以薛明月自重生以来就没打算继续留在京城,而最好的去处就是战乱波及不到的地方,那最安稳。
除了北疆一带,薛明月想不出别的地方。
至少在上辈子她病死之前,北疆的定远军仍然将草原蛮族挡在了外面,正在逐步收复失地。这一世谢琅可以光明正大地率领定远军,她相信谢琅也能做到。
所以,肃州反而是最好的去处。
薛明月想起上辈子她在城外,透过城门看见的肃州城百姓安乐的景象,那时她都想好了进城之后要如何谋生过活,她不由垂下眼睑。
她是真的有向往过在肃州城重新开始。
也想过或许她真的能做个行医济世的大夫,不过即便做不成也没关系,她在路上还学会了很多手艺,总之肯定能养活自己。
……然后或许也能在某个夜晚,提着灯笼等人归家。
薛明月思绪陷了一瞬,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坦荡赤诚地和娄之章对视,轻声道:“我知道外公您没办法放弃书院,但没什么比您的性命还要紧。”
书院里的学子很可能不会卷入纷争。
但娄之章作为山长,同时是薛徐君的岳家以及定远侯府的岳家,这些身份加起来就足以让皇子拉拢他,也能让陛下忌惮他。
娄之章感到微微意外。
薛明月抿着唇,那双宛如琥珀般的澄净眸子,眼含恳求地望着他:“外公,您会答应的吧?”
她真的、真的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亲人了。
娄之章在同她眼神对上的那瞬间,握着茶杯的手微颤,立马心软了下来,他神情柔和,温声道:“当然,只要你想做的事,外公何时没应允过你?”
娄之章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薛明月熟稔地凑上前去,任由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如果她此刻和虎子一样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早早地摇了起来。
“外公您答应得这么轻易,让我准备的那一箩筐的话都派不上用场了。”
她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语气温软。
她真傻,早该明白外公待她这样好,肯定是不会拒绝她的啊。
娄之章:“谁让你是我的孙女呢。”
话虽是笑着说的,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有的只是沉沉的眸光。
他那只苍老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攥了一下,手指尖轻轻颤了颤。
本来他是想要问她为何那样确定乱世将来,但就在迎上她眼神的刹那,他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失去的后怕与痛苦,那样真实的痛苦。
娄之章瞬间就不想问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在那个乱世将至的未来,他是不是没能护住她?
他若是先她一步出事,唯一的可能便是帝王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