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手中信纸攥得快要发烂。
唇角抿得极紧,眼神极冷,周身都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郁气。
上辈子将日子过成那样,她心里若是说没有怨天尤人那是不可能的,最初她将能怨的人都怨过一遍,后来发现怨恨没有任何用处,这才逐渐放下。
直到最后她都以为那是她自己的缘故。
谁让她那么倒霉呢,刚好在那日的宴会上撞上了定远侯谢琅,哪怕被娶进侯府受到冷落她也自认倒霉,担心外祖父对她失望,所以才不敢联系他。
结果现在却让她知道,入侯府后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阴谋。
——她的胆小怯弱,最后害了这世上唯一待她好的亲人,而这其中俨然还有她亲爹的手笔在里面。
薛明月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憎恨他。
“明月你怎么了?”凌肃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见她身子居然在微微发颤时脸色微变,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肩问道。
“可是刚才被惊着了?”
她缓慢地摇了下头。
薛明月抿着唇,眼里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连累外祖父上了年纪还要这样为我操心,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总是成为累赘。”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缕风也能吹走。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整个人脆弱得好似下一瞬就会碎掉。
凌肃一下愣住了。
他顿了片刻,伸手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的笨拙,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这样的她让凌肃一下子就想起了过去的事。
自从娄娘子离世之后,她就经常从京城来春霞镇,每回都要住上一段时日,有时是因为来养病,有时是因为继母怀孕怕被她冲撞,又或者妹妹还小担心被她过了病气。
薛府总有无数的理由将她送走。
而来了春霞镇后,先生经常忙起书院的事就忘了时间,她总会提着一盏灯笼坐在门槛上等着先生,等到天黑夜深,有时候一等就是大半夜。
无论谁来劝她都没有用,她执拗地要在门口等人。
凌肃曾经见过到一次。
那次先生临时有事去了书院学子的家中,通传的下人等到三更天才赶回府里,他亲眼看着她眼中的光黯淡下来,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显得那么孤寂。
这时候的她和幼年的她像极了。
薛明月仰起头看他。
凌肃轻声道:“先生从来没将你当成累赘,相反,先生每日都盼着你能多去春霞镇陪陪他,之前先生曾与我说过,若不是担心你们父女关系,他定是要将你要到身边养着的。”
“……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薛明月对此将信将疑。
凌肃眉眼变得柔和了几分,露出淡淡的笑:“下次见到先生你可以亲自去问他,其实他一直很讨厌你爹,只是看在你娘和你的份上才没对他甩脸色。”
他天生的性子疏离冷漠。
是以当他露出这副安慰人的模样时,薛明月感到有一丝的诧异,她吸了下鼻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朝他嗯了声,点了下头。
“好,那我到时亲自问外祖父。”
说完,薛明月忍不住小声道:“我也很讨厌我爹。”很小的时候就讨厌了,只不过那时她娘还活着,这些话总是不好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