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她爱人时毫无保留与热忱的模样。
谢琅记得那是个雪夜,外面风雪呼啸,破庙里连个能挡风的门都没有,好不容易点燃的火堆总是被吹灭,即便是点燃了也烧得很快。
温暖的火光下,她将好不容易煮开的雪水先递给了他。
谢琅注意到她被冻得红肿的手指,便提出让她先喝,结果却遭到了她的拒绝,她用的也是那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你是病人,自然是该你先喝啊。”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下格外明亮。
眼里满满的都装着你一个人。
谢琅永远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她,那时他在心里暗暗向庙里的神佛祈祷,只希望自己的伤好得再快一些,她便不用再这般辛苦了。
但很可惜,神佛并没有保佑他变好。
当晚他就因伤势恶化发起了高烧,这场高烧来势汹汹,烧得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到最后只隐约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威胁声:
“谢景阑你不能死!你说好了要好好活下去再护着我的!”
“你要是死了,雍畿城里的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我,到时我也会和你一样被抓进诏狱严刑拷问,你想看到我被他们欺负吗?”
“谢景阑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不许死,听见了没?”
等谢琅再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她唯一的那件厚袄子,睡在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干草堆上,而她穿着单薄的衣衫靠在旁边的石台上,烧得不省人事。
她的眼睫沾着雪花。
睡得极不安稳,嘴唇发紫,在梦中也浑身发抖。
谢琅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她没嫁给他,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些罪了?他该死没错,可她却命不至此,是他拖累了她。
他心里从未那样强烈地升起过不满。
怪自己,怪下药之人,也怪当今陛下。
怪陛下为了给皇子铺路而牺牲定远侯府,怪陛下忌惮定远军却又无法舍弃,怪这个朝代行至末路的腐朽……更怪他这般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
时间回到今日。
谢琅从裹挟着风雪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转头,隔着一层屏风看向对面,苦笑着摇了下头。
见过了她是怎么毫无保留去爱一个人的模样,再见到如今的她待他的态度。
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落差?
谢琅的黑眸黯下来,唇角微微拉直,不过,只要她活着又能过得好即可。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再落入上辈子那样的境地。
屏风对面,薛明月睁着眼睛又清醒地翻了个身。
帐篷里只是多了个人而已,可他的存在感却强得让她完全无法睡着,在尝试努力入睡失败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她终于放弃了入睡的打算。
睡不着就睡不着吧。
索性趁这个机会再把这些天学到的东西再复习一遍。
薛明月的背诵才刚起了个头,床尾忽然响起了窸窣的声音,接着一道很轻的嗓音响了起来:“明月,你睡着了吗?”
她顿了顿,正想着要怎么回应。
就听见谢琅又道:“我们一起去看月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