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士卒犯错,就该惩戒!
可即便单从张飞勉强的解释来说,也逃不过苛待士卒的事实。
且退一万步说,什么样的罪责需要他这个军司马亲自动手?专门负责执行军法的军正是摆设吗?
事到如今,关羽终于抛开了心中的最后的一丝侥幸,或者说,他早就明白,只是愿意接受罢了张飞的的确确在立下军功之后变得嚣张跋扈了。
关羽望向蹇硕:“蹇将军,可否借亲军一用。”
蹇硕一怔,应道:“可。”
关羽指着张飞,喊道:“左右,将他身上的甲胄扒了!”
因为是关羽指使人做的,张飞倒没反抗,痛痛快快地任由蹇硕的亲兵施为,只是大声问道:“何至于此?”
关羽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宣泄了出来:“天子以仁德治天下,恩罚惩戒之道,于民有汉律,于军有军法。便是违逆军法,也该由军正处置,哪有你滥用私刑的道理!”
“且治军之道,当赏罚分明,你以一己之好恶,枉顾陛下信重,肆意妄为!便是日后伱恨我怨我,同我再不往来,今日我也要这么做。”关羽盯着张飞,一字一顿地说,“张飞,我且问你,你可知错认罪!”
张飞的甲胄具被脱了,只剩下内里的白衣,闻得此话,罕见地低着头用低沉的语气说道:“错了”
“你鞭挞士卒时,也这般有气无力?”关羽质问道。
张飞昂着脖子,大声喊道:“我认罪就是!”
只是不知其中有几分赌气的成分。
关羽却不管这些,又朝蹇硕说道:“蹇将军,张司马既已认罪,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蹇硕自认为明白了关羽的打算,马上回应道:“要是关将军,会如何处置?”
“他既鞭挞士卒,那便让军正打回来!”关羽说。
“啊?”蹇硕有些愣神,他已经忘了这是关羽今日第几次做出出乎他意料的决定。
他本以为关羽想要顺势包庇张飞,也打算做个顺水人情。
可要是叫来军正总不能让执行军法的军正手下留情公然造假吧,这可是比张飞苛待士卒还严重的事!一旦被爆出来,非但官职难保,性命亦堪忧,关羽也是从军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蹇将军?”
蹇硕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关羽一眼,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关羽能得到陛下这般的信任了。
“就依关将军所言。”
很快,军正应召而来。
将张飞绑在帐外的一处木桩上,都未动用他手下的士卒,而是亲自对着张飞公然执行鞭刑。
张飞也是硬气,咬着牙,哼都未哼一声。
未久,刘备也来了。
“何至于此啊!”刘备呼道,路上,已经有人大致将情况告诉了他。
刘备一路跑到蹇硕身旁,拱手道:“将军,张飞曾在我麾下,其有错,我亦有管教不严之罪,愿以身代之!”
关羽看向刘备,冷笑道:“刘校尉确实有过错,张司马之过,若非是刘校尉不能及时劝阻,行姑息之实,何至于此?”
“都说何至于此,那些本不该受鞭刑的士卒又何至于此!”
张飞受着鞭,却也还是昂着脖子替刘备解释道:“大刘校尉曾屡次劝告我,是我是我没有听从!”
说话间,正有一鞭打到伤口之上,让张飞又咬紧了牙。
刘备焦急地看着,却也知张飞不听他的劝告,以致于有今日,张飞既无性命之忧,他已做不了什么。
良久,蹇硕看向关羽:“关将军,差不多了。”
关羽却没有回答,而是扫视了一圈在现场的将官士卒,其中就包括周乙、吴季等人。
周乙忽然硬着头皮拜道:“将军,我等当日也没受这么多鞭”
被关羽见过的吴季、于中山几人也都请求停下。
蹇硕了然,叫停了军正。
关羽直到这时,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中不免哀叹,即便是他,也难免有私心啊!
蹇硕又命人叫来军医为张飞处理伤口,然后才对关羽建议道:“关将军,今日已经做了惩处,不如先留张司马养伤,我等先去宫中回复?”
关羽摇头:“鞭刑只是为偿还无辜士卒所受苦楚,至于其罪行,当由陛下明断,另做惩处!”
听到这再次出乎他意料的话,蹇硕竟不觉得意外了。
临离开前,张飞不顾疼痛,忽然喊道:“今日我有罪在先,二兄以后不会因此不认我了吧!”
关羽整个人如一尊铁塔一般立在原地,舒缓而又坚定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绝不会!”
蹇硕与关羽再次出现在了云台殿,只是这次,蹇硕对于关羽这个朝野皆传的天子宠臣的印象与往昔大有不同。
待听完蹇硕讲述的经过,以及关羽愿以自身关内侯之爵位替张飞抵罪的请求,刘辩亦是一时沉默。
最终,尚书台发布了一份诏书。
张飞被削职免官,贬为白身,待伤愈后,往凉州左将军阵前听用。
“云长,替朕转告益德,为将者,当赏罚分明,无论偏颇何处,皆非正道。朕不愿他只做个莽夫。”和这话一起的,还有一本西园出品的春秋左氏传。
据说,张飞听到此话,不顾尚未伤愈,便要出发前往凉州。即便被刘备和关羽拦下,也不过只消停了几日,在某天刘备和关羽当值之时,留信出发了。
听闻此事的刘辩只希望张飞经此挫折,真的能做出改变吧!
而另一边,崔琰与臧洪、陈容再度在太学相聚,个中振奋,自是不提。
且随着崔琰最先上书的名声传出来,此事件逐渐发酵。
由侍御史接任北军中候的鲁旭上书,希望也给北军中派几个郎官,西园军和北军俱是天子的宿卫之军,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刘辩从善如流,先选了五个第一批策试出身的官吏入北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