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初一言不发地看完视频,关注点并不在那个大声嚷嚷的女子身上,而是在后面那些晃动的模模糊糊的影像上。
整段不到五分钟的视频终止在装得满满的购物车将倾未倾,撞到购物车滑溜到地上去的顾念之一只手抱头的时刻。
后面霍绍恒单手撑住购物车,同时将顾念之抱起来的画面并没有拍进去。
何之初怔怔地看着最后终止的镜头,缓缓伸出一只手,在面前的ipad上抚摸着顾念之的头顶,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顾念之惊恐的内心。
六年前,她受过一次惊吓,六年后,难道她又要受一次惊吓?
霍绍恒是干什么吃的!
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能让她受伤!
何之初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他总得先确定顾念之没事,才能再做别的事,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念之的电话。
铃声响了半天,那边却一直没有人接。
何之初的内心就跟那铃声一样起起伏伏,他越来越紧张,也不肯放弃,一直拨打顾念之的电话号码,最后终于被赵良泽接了起来。
他发现何之初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也不留言,所以才接了一下,以防有什么重要事情。
他礼貌地问:“何教授吗?我是小泽,念之在做手术,请您明天再打过来。”
何之初握着手机闭了闭眼,果然是受伤了,可能还伤得不轻,居然还要做手术?
“在哪个医院做手术?”何之初一贯清冽冷漠的声音居然有些沙哑,他要去亲眼看看顾念之才会放心。
赵良泽愣了一下,“何教授,念之没事,就是脚崴了。但是霍少不放心,找最好的骨科医生给她检查呢。说手术是太严重了一些,其实是在正骨。”
“真的?”何之初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一点点下来,但还是很挂念顾念之的状况,他犹豫了一会儿,坚持说:“你说医院的名字,我马上去看她。”
赵良泽高高挑起两道浓眉,愕然地说:“何教授,你不用麻烦了,念之没什么事,等她从手术室出来,我让她给您打电话。”
“不行!我要现在看见她!”何之初心绪繁乱,不能面对再一次出现同样事情,他忍不住威胁赵良泽:“赵先生,如果你再不说念之在哪所医院,我就去报警!说你们非法拘禁!”
威胁他?
赵良泽笑了,他将手机换了只手拿着,摁了暂停,一边打开视频通讯,对守在驻地医院手术室门口的霍绍恒说:“霍少,何教授看见视频了,打电话来要见顾念之。”
“你跟他说在手术,做完了就给他打电话。”霍绍恒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两手合什,身子前倾,胳膊肘搁在膝盖上,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语速也没有变化,但只是牢牢地守在手术室门口,哪里都不去。
赵良泽苦笑道:“我说了,他不肯,还威胁我,说如果不让他马上看见念之,他就要去报警,告我们非法拘禁。”
霍绍恒头也不抬,对着自己的蓝牙耳麦淡定地说:“那就让他去告。”说完掐断了电话,不再听小泽呱噪。
他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而已,赵良泽已经用各种理由打了十个电话过来,只希望他能离开手术室门口。
霍绍恒明白赵良泽的用心,但他有自己的主意,不会被属下牵着鼻子走。
但他也没有责怪赵良泽,毕竟他也是尽他作为生活秘书的本份。
大家都没有错,所以都保持着自己的行事风格。
赵良泽没有办法了,只好又回到何之初的电话上,发现他还没挂断,还在那边等着。
“怎么了?向你主子请示了?”何之初见电话又接通了,讥讽说道:“告诉我你们医院的地址,我马上就去。”
他已经换好大衣,黑色羊绒呢中长大衣,极修身的款式,剪裁做工都是一流的水准,而且没有商标,没有地方买得到。
手里已经拿着车钥匙,只等赵良泽说出医院名称和地址,他就要马上飞车赶过去。
赵良泽这时开始有意拖延时间了,他慢条斯理地说:“何教授,您还在等啊?”
“别废话,快说。”何之初有些不耐烦了,极力忍耐着,额头的青筋都快蹦出来了。
“何教授,您对您每一个学生都这么好吗?”赵良泽慢悠悠地又说,他本来只是故意拖延时间,所以没话找话。
但是这话一说出口,赵良泽自己心里咯噔一声,也泛起嘀咕。
确实了,仔细想来,何教授对顾念之真不是一般的好。
远的有当初去美国国会实习的事,近的嘛,有安排宿舍,还有专门给她单人授课,另外,就是今天这焦急的心情。
他这时才意识到,何之初对顾念之的关心,好像已经超过了一个教授对自己学生应该有的关心。
赵良泽抚着自己的下颌,等待着何之初的回答。
何之初聪明地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他转着手里的车钥匙,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他冷冷地说:“你再啰嗦几句,我连你一起告。”
“何教授,您可别总把告不告的挂在嘴边,这种事说多了没意思。”赵良泽也是学霸,虽然是计算机方面的,但在别的方面也学过一点,他们特别行动司是行走在国内法律的边缘,在国际法上也是处于灰色地带,因此他们都专门学习过法律基础知识,知道什么是违法,什么是不违法。
“你知道没意思就好。”何之初举步往门口走去,“所以你也别故意拖延时间了,我要马上见到顾念之。”
赵良泽这时也正经起来,他冷静地说:“何教授,我理解您焦急的心情,但我也只能对您说四个字: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