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指堂分内外。
先前在堂里的人，如今在外面。
先前在堂外的人，此刻在里面。
里面窸窸窣窣议论着，偶尔伴着秦墨矩的嘶嘶声。
外面众小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小仙剑宗投奔秦武，是一大事件。
偌大一个拥有十几位四境修士的宗门投奔秦武，从实用角度来看，增加了秦武的高端战力，夯实了秦武的修行底蕴。
从意义上看，修仙界有宗门反向投靠秦武，更促进了秦武和修仙界的互融互通，堪称里程碑事件。
明白这点儿，再去琢磨沈青云的骚操作，问题就大了。
见沈青云的表情，比夺了榜眼还愁苦，柳高升是急沈哥之所急。
老半天，他一咬牙，凑过来耳语。
“沈哥，我觉得没啥大问题……”
沈青云都不想听。
但转念一想……
“柳兄思路清奇，莫非发现了什么？”
略作沉吟，他悄声问道：“何以见得？”
柳高升朝里面努努嘴：“陛下都在叫唤了，人一舒服，气也就消了不是？”
我去果然是我未曾发现的盲点！
沈青云反咬下嘴唇，默默点头：“柳兄说的是。”
柳高升美滋滋的，还想说什么，被杜奎拽到一边儿。
“杜奎你……”
“你都没抓住重点，”杜奎轻喝一声，转头凝视沈青云，眼神惊中带奇，“沈哥也懂剑修之道？”
哦~~戳到我肺管子了。
沈青云没回应，柳高升又把杜奎拽后面儿，骂骂咧咧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听出来那宗主在阴阳沈哥吗？”
众小纷纷点头，并表示气愤。
“你们真的是……”杜奎气乐了，“沈哥，你别信他们的。”
沈青云这才苦叹道：“正因如此，才麻烦啊。”
“为何？”
“独孤宗主那半步，”沈青云怏怏道，“肯定是走错方向了，这比我忽悠他更麻烦。”
未遂和既遂的量刑，懂点儿律法的都知道，更何况这位还全文抄写过禁武三十六律法。
“沈哥，”杜奎安慰道，“我对你是有信心的，你博学多识，思维缜密，常有奇思妙想，更有俗话说得好，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沈青云忙道：“杜奎我谢谢你，不要再说了。”
“我觉得这还是人话，”柳高升嚷嚷道，“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哥难道就不能歪打正着吗？”
拓跋堑深以为然：“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嘶，这群人的谄媚形式，甚是新颖啊！
王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选择点头。
“你们都说到我心坎儿最柔软的地方，”沈青云还能说什么，“谢谢，谢谢……”
“小沈你谢他们作甚？”霍休从堂内走出，略有狐疑，却未深究，“都进来。”
“哦，好的大人。”
众小进屋瞄了眼，堂内局势映入眼帘。
独孤逍遥九人正襟危坐。
秦墨矩半躺，裤腿高卷。
赵傲天捏得龇牙咧嘴，那神一般的半指，跟见了缝的泥鳅似的，扭动着钻皇足底板。
“这场面之和谐，不会已经量刑完毕了吧？”
沈青云暗自心惊。
众小乖巧贴墙站一排，仿佛等待目击者辨认嫌疑人似的。
“沈行走诸位已经认识了，”秦墨矩指了指那一排嫌疑人，“其他几位，是沈行走同僚，亦是秦武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
柳高升等人忙拱手道：“臣等惭愧，晚辈见过诸位前辈。”
独孤逍遥九人也起身回礼。
回礼完，九人看向沈青云，一撩道袍下摆……
“诶诶诶，诸位道友且慢！”霍休紧拦慢拦给拦住，“不至于不至于，再者，小仙剑宗选择和秦武相向而行，这更没必要了，对吧？”
九人闻言，虽说收敛，脸上还是一副不跪不爽的表情。
众小眼神都直了。
“好家伙，谈了半天，这还是苦主的架式啊……”
沈青云嘴里更苦了，还待拱手认罚，便见秦墨矩笑呵呵拿起一旁的白布，边擦边开口。
“都是自己人，一拱手了事儿，心里实在过不去，再请顿酒……若还不够，捏捏脚那也足够了。”
我的陛下，爱死你了！
沈青云感动得不行，跟上道：“对对对，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正好饭点快到了……”
那边独孤逍遥愣了愣，感激涕零道：“居士大恩，陛下大德……行！便按陛下的意思来办，晚上吾等设宴，恭迎陛下，青莲居士，以及诸位……”
“啊，独孤宗主，该我请，该我请……别说吃酒，这顿捏脚我也请了！”
“必须我们来，再让居士破费，那吾等就不是人了！”
……
二人推攘，众小渐渐觉得不对味。
“啥情况？”
“陛下太牛逼了，一番操作，原告被告亲如一家！”
“不对，怕是弄错了，独孤宗主看上去，是真想感谢沈……嘶！”
……
众小面面相觑，陡然出现的新推测，如天雷般劈在头上。
“呵呵，你们也别争了，”秦墨矩穿好靴子，起身道，“明日运动会闭幕，事后宫里办筵，正好趁此机会，与十方会盟的同道介绍小仙剑宗……”
大佬们说说笑笑走了。
众小躬身送完人，一脸傻相。
“沈哥，这……”
沈青云还没回过味，还自责道：“这怎么好意思，本是微臣的错……”
众小还没开口，赵傲天净了手走过来，笑呵呵道：“小友，老夫听得出来，那几位对小友你可谓推崇备至……”
哦，这还有个知情人！
柳高升蹿了过来，好奇道：“赵神医，他们都说了什么？”
“就是感谢小友嘛，”赵傲天笑道，“然后感谢陛下培养出了小友，再接着陛下表达了感谢之情，并说……”
众小都围了上来：“说什么？”
“说老夫手艺非常地道，值得重赏。”
众小傻眼。
合着最后一句才是最关键的吧！
“那赵霸天怕不是在木秀宗，又找了一对三姐妹？”
柳高升摸摸鼻子，笑道：“陛下也没说错，赵神医那半指是真的出神入化，体验过的除了吕佥事都说好，哈哈……我们说点儿私密话，赵神医？”
赵傲天满意点头，走了。
沈青云懵了：“这，这啥意思？”
“沈哥，”杜奎娇笑道，“听上去，独孤宗主那半步，没有走错。”
“开玩笑……”
“都被陛下认证过了，”柳高升大赖赖道，“哈哈，沈哥，这下你可放心了？”
这下我才更不放心了！
沈青云小脸颜色更差劲，脑子里满是父亲的身影。
“哥几个，我先失陪，你们且捏着……哦，柳兄记得赵前辈的重赏！”
“我办事，沈哥放心……”
目送沈青云嘚嘚嘚跑路，众小悻悻。
“歪打正着？”
“瞎猫碰上死耗子？”
“沈哥这也太歪了，也太能碰了……”
“就不能是咱沈哥本就有这能耐？”
“哎，想想也是悲哀！”
“咋？”
“沈哥日日都在我等身旁，我等竟都没想着薅两把，这不等于入宝山空手而归吗？”
“诶？”柳高升先余光瞄了眼杜奎，这才眯眼对拓跋堑道，“这种危险的话题，还是莫要轻启……走，去结账。”
“啊？柳哥我们不捏脚啊？”
“废话，你没见赵神医那食指肿成啥样了？”
“啧啧，难怪陛下那般赞不绝口……”
众小边扯淡边进里屋，一瞅，赵傲天正用左手，在一木板上写什么。
“赵神医，要不要帮忙啊？”
“呵呵，不用不用……”
众小走近再瞧，木板上写着：“皇家古法沐足，一人次五十两，古法沐足，十五两，沐足，十两……”
嚯！
这不就做大做强了吗？
众小佩服得紧。
柳高升摸钱袋，还笑嘻嘻道：“赵神医，您这手艺，不考虑招几个弟子什么的？”
众小闻言，眼睛亮起。
沈府。
后院。
老奴端坐。
少爷劈柴。
“周伯，继续啊。”
“啊，少爷啊，老奴知道的就这般多……”
“我爹就没出过手？”
“呃这个……”周伯想了想当初进沈府拿到的剧本，默背了三遍，摇头道，“这个真没有……但劈过柴。”
沈青云想了想，一斧头下去，在空中划出一抹明亮的光来。
“周伯，是这般劈的？”
周伯嘴巴大张。
一瞧这小表情，沈青云就明白了，悻悻道：“我爹还真是个读书人哈。”
哈哈哈哈哈哈要不是还想继续陪伴少爷，老奴能笑打滚了啊少爷！
“不行，快要忍不住了！”
周伯保持表情不变，开始回想在仙剑宗遭过的罪。
结果往昔之中的沈威龙，再和少爷口中的读书人一比较……
“得，师尊息怒，老爷息怒，老奴不得不元神出窍了！”
沈青云对着一具躯壳砍完柴，心里还念叨着父亲的剑。
这经不起琢磨。
“人小仙剑宗，再怎么没见到天赋，年岁、修为、阅历都在那儿摆着……”
俗世那点儿传承都断断续续，且多用于装逼的佩剑舞剑之道，如何能比？
“即便我爹有大机缘，集秦武俗世剑道技艺于一身，且大成，怕连小仙剑宗的杂役都竞聘不上啊。”
结果呢，人还反向指点四境伪剑修，跨出了半步！
“苍天啊~~~”
饶是有真武隐仙诀伴身，沈青云也无法接受这奇诡之事。
哆！
将斧头钉在墩上，他长叹起身，刚走两步，脑袋一歪……
“不是我爹，就是……侠客行了？”
正厅。
云破天和云倩倩看着沈青云小跑回小院儿，拿起那张抄纸，逐字研读。
“倩倩，会不会太过了？”
“哪里过了？”云倩倩傲娇哼哼，“这才半步，换成我，起手就是外门弟子的标准。”
云破天那个汗啊，都不敢往外面流，想了想他担忧道：“青云起疑了。”
“爹，青云就是见识浅了，”云倩倩指了指旁边一摞书，“待会儿让他拿几本回去看看，就知道什么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
云破天好奇，拿起头上一本翻开。
“媒婆的反攻：渣男是我爹，让我做媒娶小妾……”
啪！
云破天面无表情合上书。
云倩倩兴奋道：“爹，如何？”
“唔，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