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像打招呼,而不是初见时的礼貌。
季淑华挑眉,“你知道我?”
她转头问谢琛,“二哥,你私下跟她提过我?”
谢琛靠在沙发上,避而不答,“准备住多久?”
“南方那项目筹备得差不多了,我出来就是想缓口气。至于多久?二哥你想我住多久?”
这是借口。季氏一直扎根公检法,直到季淑华的叔叔二十年前在商海里博出一条新路,又多年无子。季家这一代无意仕途的小辈们闷头往季叔叔身边冲。
这两年季淑华是佼佼者,可因为性别总被季叔叔低看一眼,她着急用婚姻结盟,一来向季叔叔表明补足自己性别的差异,二是找个稳定的同盟伙伴。
谢琛心知肚明,“项目筹备后只会更忙,也最要紧。你不是胡来的性子,出了什么事?”
季淑华笑开,“二哥还是这么了解我,那好我坦白,南方城项目几十个亿砸进去,又是我一力主导的,压力太大了,想跟你取取经。”
谢琛目光有一瞬落在温素身上,不紧不慢地出声,“项目你主导,就要你坐镇,真有什么不懂,可以电话联系。”
"电话里说不清,二哥,你知道面对面开会都要几天,哪是电话能解决的。要真用电话,我怕你被我烦死。
"
季淑华走到谢琛身边,挨着他抱怨,“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伯母的故居,小时候伯母还说要带我回昌州住一住,二哥你之前答应过的,我这次至少要住三四个星期才行。”
谢琛点头。这个确有此事,季淑华小时候作业没写完,就喜欢跑到谢琛家里躲她母亲的打。
因为季母是谢琛母亲的好友,每次上门被谢琛母亲一顿哄就过去了。
时间长了,有一次季淑华照例躲过来,正好遇见谢琛母亲要回昌州,都跟着上车了,季母赶来及时给拦下来。
后来谢季两家合作渐深,他是说过会带季淑华来昌州。
夏末快要过去了,风中凉意渐重。
厨房开了一扇窗,无声吹进来,温素从头到脚连血都凉下来。
怪不得要她连夜搬走,原来是季小姐来了,她得腾开地方。
知道他同意了,季淑华笑起来,“二哥,我大中午的过来早饿了。听伯母提过,昌州有一家小巷馆子地道又好吃,今天你带我去吧。”
谢琛淡淡睨了她一眼,“那家不好停车,中午人很多,你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又不是公主。”季淑华摇他手臂,“就是想吃嘛,美食总是值得忍受环境的。”
炉子上冰糖雪梨水快要熬干了,锅底都隐现铁红。
顾及安全温素只能伸手关上,她动作已经刻意放的很轻,却依旧哒的一声脆响。
客厅里的目光跟着扫进厨房。
季淑华微笑,“温小姐,你要一起吗?”
“……”温素腿麻脚软,胸腔震荡地发抖,“不……了。”
她无地自容。
谢琛带着季淑华走后,蔡韵送她回别墅。
路过一家在网上很有名的餐厅,见她脸色白得吓人。知道她回去后绝对不会再做饭,就非要温素下车在这里先吃点。
温素拒绝几次又被她哀求。
还提及上次提车因为她拒绝,自己被管平骂了加之哭腔连连。
温素实在扛不住只能下车。
天光炽亮,温素忍不住抖了一瞬,季淑华来了,她好像变成见不得光的蛆虫,连阳光落在她身上都觉得烫的惊人。
进了餐厅,正要往里走,一个人影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素素?”
温素转头,入眼的显示一片浓黑。
她退后一步,仰头才发现竟然是何文宇,他穿着深黑色的圆领衬衫,餐厅暖黄的光烘的人也柔和,何文宇脸上都恍惚带上了小时候的暖意。
“一个人?”
温素抬手指指柜台,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何文宇又叫她小名,可……他不是要跟她保持距离吗?
何文宇眯眼望过去,“蔡助理?”
他认出来后,笑得真诚多了,“我正好订了包间,一起过来吃点,好多年没见你了,有时候都觉你像是我美梦里杜撰出来的。”
这话说的沧桑,眼中也闪过怅惘。
一瞬间击中温素,她也有一种童年像是幻梦的感觉。那样无忧无虑,快快活活,轻松自在的日子真的存在吗?
何文宇拢了一下她耳边长发,“总觉得你变了很多,素素以前我要请客,你连吃带拿,还得约定好有下次,怎么现在连答应都不说话了。”
温素没防备他突然动作,还这样亲密,忍不住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你……”
“温小姐,我订到包间了。”蔡韵忽然顿住,“何经理?”
“你好,蔡助理。”何文宇含笑点头。
蔡韵拉住温素将她藏在身后,“这么巧,何经理也在这里用饭?”。
“我喜欢他家的咕咾肉,味道很正宗,蔡助理也可以尝尝。”
蔡韵礼貌勾唇,“下次一定。那何经理先吃,我带温总去吃饭,就不打扰。”
何文宇上前一步拦着她,笑得很温润,“温总刚才已经答应了。”
蔡韵不明所以,“答应什么?”
温素也看着他。
她刚才并没有答应,也记得他不喜欢吃咕咾肉。
是她喜欢吃。
从前巷子里人都穷,逢年过节才有肉吃。
她父亲每年买得格外少,母亲就想办法裹面炸了增加分量。
还怕父亲吃多了她没得吃,就总是分出来一些做成甜口的咕咾肉。
浓浓阿姨也会做,每次做了何文宇必定兜过来一点。
小时候也没有塑料袋,都是作业本纸包了装起来。
所以他经常衣服上、书包里都是黏黏的糖浆,何文宇都悄悄自己洗了才回家。
温素觉得他是真的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先是要保持距离,现在又变现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