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不能闭眼,闭眼就是谢琛,是七百万,是季淑华,是母亲……
人影幢幢在脑海里各喊各的话……
她不知道该听谁的。
最后竟想到浓浓阿姨,那个一个月瘦到皮包骨的女人,在她调皮爬桂花树的时候对她说,“小素啊,女人有两样东西最难得到,一个是男人的钱,一个是男人的心。”
荒诞的话,荒诞的场景。
温素不知道是自己还没沉默下去,还是记忆里的浓浓阿姨疯了。
一顿饭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吃了什么。
蔡韵走了。
谢琛来了。
温素心中像塌陷一个大洞,她站在里面,看着自己主动上前扶过谢琛。
他醉得明显,比前两次都要深,酒味里还有烟味,奇怪的并不难闻。
她将他扶到床上,脱鞋解衣,擦拭手脚。
温素找到一丝熟悉,她做过的,熟练的,从张应慈身上的经验。
那一刻,温素慌乱的心抓到锚点。
如今跟以前没有区别,甚至谢琛比张应慈宽和,稳定。
“温素。”
温素抬头。他惯常深邃的眉眼在灯光下,狭长绮丽。
落地窗外的霓虹有一条街那么长,都不及他瞩目。
眼睛蒙蒙里翻涌着细碎的光,稠密的吻从额头一路到唇。
谢琛的吻也是霸道的,攻城略地,强势夺取她的理智。到脖子时,野蛮到牙齿啃咬。
温素今天穿一件直筒及膝的无袖职业裙,黑色的领口绣了一圈小珍珠。
谢琛伸手到后面搭扣应声而开,丝质的裙子滑落,露出痕迹斑驳的胸脯。
温素忍不住开始轻颤,她向来自卑这对胸脯。上学时男同学异样的神色,打工时躲不开的注视,还有……张应慈的侮辱。
但谢琛明显地喜欢,他挟持着,看她颤抖,听她忍耐不住破碎的叫声,再到掌控她。
温素觉得以前能面对张应慈保持沉默,还要庆幸他没有谢琛这样的手段。
夏季渐到尾声,这几天一直是秋季凉爽的温度。
温素裹着谢琛的外套刚出酒店,刚好遇见何文宇在花坛边抽烟。
他换了休闲装,长身玉立,只从背后看找不出一丝阴厉。
转过脸眉头锁着,就凶的冲人,见着温素才露出个笑,“温总,谢总。”
他打招呼克制,不问缘由,不问去向。
这跟昌州商场熟稔到失去分寸的习惯不同。谢琛停下脚步,“何经理,还没离开?”
昨晚酒宴散场,都是昌州本地人有固定居所,何文宇也不例外。
他最近跟于兰那帮无所事事的闲人走得很近,谢琛听到其他人在打趣他红颜知己天天换着来,比皇帝三宫六院还自由。
何文宇递上一支烟,打火机微弱火光淬闪,“来接个朋友。”
他话不多,也不恭维。有事做事,无事恪守职责,谢琛很喜欢这样的人。
他叼着烟蒂,烟雾弥散,“你之前认识素素?”
温素在身后滞缓抬头,正对着她,何文宇那张脸在烟雾里缥缈,“是,小时候跟温总算一条巷的邻居。”
其实不止邻居,还是伙伴,同桌。一起爬过树,捉过青蛙,下过河,逃过课……
温素作为成年人,懂得他这份在谢琛面前的疏离。
男女之间,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天降也在害怕旧人。
只是他误会了,她和谢琛之间,不算男女情感。
两人聊了片刻,温素出神没有去听。
途经二环,车流拥挤。
谢琛手握方向盘,突兀出声,“你和他关系如何?”
温素勉强抬头,后视镜中那双眼睛,狭长注视她,“……想不起来了。”
张应慈教会她,男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变态蛮不讲理。
只是跟买菜大爷说上几句话,就要几千字检讨,阐述自己心理想法。
温素看向男人背影,她以前工作时,有一位女老板教她,从开车看清一个人,底线、原则、情商、脾气和抗压能力。
他一路上堵车,谦让,平静岸然。谢琛这样的男人,就是女老板口中万中无一极品。
只是女人在他面前无遮无拦,是清澈见底的水湾,心中所想他过眼即知。
温素垂下眼睑,心下惴惴,应对张应慈的那套,对他可行吗?
气氛一时沉闷,前面车龙缓缓,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了,谢琛摁下接通。
“你在昌州那位温小姐是怎么回事?”声音严肃浑厚,沉声静气,不是诘问。
“老爷子属意谁你知道,你跟季三年级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订婚?”
温素视线落在车窗上,男人虚幻的眉眼并不清晰。
她看不出什么,又低下头,车里连带她身上都是他的气息,尼古丁的味道和衣服上沾染的酒气。
以前张应慈喜欢喷香水,好心情时跟她炫示在上流阶层,香水是涵养,是无形的衣服。
谢琛没有,他醇正,深重,镇定的一个人,只有他独特的味道。
“我有打算。”车流疏通,男人挂挡缓缓启动车辆。
“李家要和张家联姻,定下后两家联合,地位会更加稳固,你怎么想?”话多了声音的年纪暴露出来,应该是个中年人,很硬朗,中气十足。
“联不了。”谢琛语气微讽。
“你知道什么了?前几天张奉朝办寿宴,李璨是作为女婿帮忙的。”
谢琛情绪不稳,“李璨帮忙不奇怪,他和张家一向亲密。至于联姻,他不会答应。”
温素听得云遮雾罩,男人第一次情绪里带出憎恶。
那边也听出来,又换回之前话题,“昨天季望飞见我,话里话外都是季三年龄,老爷子现在脾气越来越执拗,你自己把握分寸。”
温素心绪恍惚,披在身上的外套有一瞬间,是绝佳吞噬她的利器。
她那夜疯狂中堕落自身,以为放下虚无的道德感,现在猛然直面,还是觉得很羞耻。
“那位温小姐……”声音点到她。
温素立时僵硬。
“你帮她开公司,宠她,护她,怎么都行。只是一点,不要带到京城来。”
不带到京城就是谢家绝对不会承认她,也不会叫她碍季淑华的眼。
温素还不明白,只是为了来自别人的抵触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