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飞机,林逸没有直接飞回南都,而是先飞回唐河老家。毕竟离开老家的时候行动匆忙,也没和老妈打什么招呼,再说了,自己那七千多册线装书,还有几本珍本书可都在老家放着的。虽然让老曹和老黄看着,林逸却还是不放心。谁让他爱书如子女,没亲眼看到好坏难免疑神疑鬼。所以林逸的打算很简单,回去一趟先把家里事儿了结了,再把那些书安全地托运回南都。
飞机很快,不到半天时间就到达了机场,然后林逸就带着大包的行李,主要装着的都是他淘来的旧书,从机场转乘出租车,到了唐河县的小街口。
到了街口以后,那一路上喜欢呱噪的出租车司机死活不肯继续往里走。林逸出到一百,对方也无动于衷。
这年头还有人跟钱过不去?
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不久前这里出了祸事儿,有出租车在里面被三个半大娃子给抢劫了,那个司机也算命大,人没事儿,不过钱和车却被抢走了,最后只穿着裤衩被丢在红薯地里,要不是那夜刚好有个拉粪的老农经过那里,非把他冻死不可。
自从出了这事儿以后,林逸家那个方向就是“龙潭虎穴”,除了一些外地不开眼不知道事情的司机敢下去外,周边的司机都把这里当成了禁区。按照招司机的话来说,抢劫啥的也就算了,大冬天把人剥得只剩下裤衩扔在地里就太没人性了,他们不往那边去,除了害怕也是在赌气,老子偏不拉你们这边的人,咋滴。
知晓了这些原委,林逸只能苦笑。
现在农村人的日子不好过,年轻人大多数都去外地打工了,留下老弱病残,一些孩子从小没大人照看,又不好好上学,岁数一大,就混成了野孩子。
这些半大孩子抽烟喝酒上网聊天,啥也不懂啥也不怕,脑子里没有法律观念,没了钱就到处去弄,比同岁孩子坏得多,像这种抢劫啥的还都轻的,听说为了三五块钱拿刀子捅人这种事儿也常有。
了解到司机大哥的苦楚,林逸也就不再为难他,下了车,开了车钱,然后提着大包小包往老家赶。
可是行李实在太重,东西又不好带,想要打电话给曹一刀让他开车来接自己,手机偏偏没电。这街口附近的小卖部倒是有公用电话,可老曹等人的号码存在手机里,林逸一向懒得记,这会儿算是彻底没门。
没办法,林逸只好暂时蹲在街口拐道处,等着打顺风。
一辆宗申摩托开了过去,开摩托的大哥丝毫没留意到林逸的苦恼,他摩托后面捆着一只羊,山羊倒栽着头咩咩地叫。
一辆三轮车开过去了,开三轮车的大叔丝毫没注意到林逸要求搭乘便车的叫声,耳聋的他自得其乐地开走了。
林逸此刻的心情很糟糕,觉得自己境况很像一部电影中的剧情,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人在穷途》,挺逗也挺苦逼的。
就在林逸寻思着自己有多苦,为何回一趟家这么难时,一辆拖拉机冒着黑烟,嗡嗡地开了过来。
这次林逸主动上前拦截,等那车停了下来,林逸就上前递根烟答话,说想要坐车去乡里。
那开拖拉机的是个五十来的老大爷,瞅着林逸穿得很支棱,就露着被烟熏黑的牙齿笑道:“不是俺老汉不带你,俺看你穿的这么干净,怕你弄脏了。”
林逸看看那拖拉机,上面还有菜叶子,看起来是拉菜的,就道:“没事儿,只要能带我一程就行。”
“那中,你上车吧,小心点,别把你那干净的衣服弄脏啦,俺这车是拉菜的,脏了些。”
林逸就先把行李放进拖拉机的车斗,然后,自己翻身上去,没地方坐,只要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
“坐稳了,老汉可要开车了。”
拖拉机呜呜地响,冒着黑烟前进。
老汉扯了破锣嗓子唱了起来,“朗里格朗,朗里格朗,老汉今年五十八,每天卖菜赶回家,家里有个瞎老婆,不做饭来不洗袜,不上地来不种瓜,你要问她会干啥?躲在屋里纺棉花……”
林逸听他唱的有趣,就问:“这是啥歌,蛮好听的。”
老汉就得意地扭过头笑笑说:“这是俺瞎编的,别看俺没啥文化,这张口就来小曲,顺嘴就来大调……村里头每逢喜事,俺有时候还登台那个啥……”
“献艺。”林逸说。
“对,就叫登台献艺,给他们露一手,他们可喜欢听了。”老汉显得很满足。
林逸就又递一根烟过去。
老汉接过去,笑嘻嘻说:“客气了,你刚才给的这根还没抽呢。”说着,顺手就把香烟夹在了耳朵上,说:“要不俺再给你来一嗓子?”
林逸就说:“哪感情好,有劳了。”
“有劳啥呀,俺就喜欢瞎吼吼。”老汉说完,就又扯开破锣嗓子吼起来,“弹棉花呀弹棉花,一个月弹出七两八;瞎老太婆不识数,拿了棉花比秤砣,秤砣重来棉花轻,棉花软来秤砣硬,怎么比来不得法,不得法呀不得法……”
老汉又吼了一阵子粗调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歇了一口气,继而问道:“年轻人,你是弄啥哩?”
林逸就说:“我买卖旧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