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重华跑的急,身后的丫头追之不及,片刻就撞到了宋楚宜身前,她两只宝石一样干净透亮的眼睛盯着宋楚宜瞧,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怎么也止不住。
她满心以为漳州是个神仙一样的去处,那里有山有海,有她未曾到过的世界,那里有夷人有繁华的港口,她以为她的人生从此就跟那些出生就是为了家族牺牲,必定要嫁个结二姓之好的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们不一样了。事实上,自从她父亲放弃把她嫁给周唯昭当太孙妃的想法之后,她就以为的她的人生从此就拨云见日了。
可世事从来就不尽如人意,她只看见了父亲对她言听计从有求必应的一面,却没看见他的另一面。
她父亲准她去漳州,根本就不是为了让她散心,为了让她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只是把她当成障眼法,为了能丝毫不引起怀疑去跟范世坤等人交易罢了。
他明知道她跟宋楚宜要好,也再知道不过郭家跟长宁伯府关系亲密,所以拿她当幌子,明面上成全她,暗地里却利用她。
当日在惠州,她发现卢管家和范世坤的家奴谈话之后,只觉得身上的血都一瞬间凉了,简直不敢置信。
可她难过归难过,痛苦归痛苦,却绝不是一个受不得磨难的人,压住了心里的万般思绪,偷偷去信通知远在京城的周唯昭,生怕周唯昭真的被父亲安排的奸细陷害,可那些信却通通石沉大海,没有消息。
唯有托词送给故交叶二的,因为送的早,在京城那边内奸察觉到她的异样而送信回来之前送出去的,因此并没受到拦截,也幸好因为送的早,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不可抑止的委屈,见宋楚宜伸出手来,猛地扎进她怀里,抱着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这么些日子她都没哭,想到父亲毫不留情的就让卢管家和范世坤伪装成海寇杀死她,想到母亲虽然不舍却还是纵容父亲的软弱,心里疼的简直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可就是这么疼,她也没哭过,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了,她若是不能活着回到京城来,就算是哭瞎了眼睛,也是枉然。
只有这时候见到宋楚宜,不知道是不是实在是一路上惊恐交加疲累至极,还是觉得如释重负,她终于觉得心中委屈,抱着宋楚宜哭个不住。
“我......”她哭的酣畅淋漓,终于收住了眼泪和啜泣,把头埋在宋楚宜肩上,吸了一口气,眼泪又啪嗒一声落在手背上,停了半响才道:“我差点儿死了......”
叶景川在门外抿唇站着,面无表情,耳朵里却不停传来里头细细的抽泣声,面上神情越发的冷淡,如当年父兄所说,如当年宋楚宜和宋珏所说,这世上,多的是丧心病狂没有心肝的人,譬如卢大爷,女儿在他心里或许什么也不是。
卢重华没哭太久,片刻后就自己收住了这些矫情的抱怨,苦笑着朝宋楚宜绽开一个勉强算是笑的笑来:“当初我还以为我父亲想把我嫁给表哥只是利令智昏的缘故,可是没想到,利的确是为利,可是所图的可全然不同。”
她垂下头,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以及疑惑,攥着宋楚宜的手不肯放开:“是我自以为是,以为他不过是想卢家出两个皇后,是我一直错认了他的野心。”
她们两人说话,青莺并没被要求出去,她身上毕竟有着武功,又绝对可靠,因此并不需要避讳,此刻听见卢姑娘这样说话,疑惑的眉头都皱在一起,很不明白她这事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