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人情
风吹的很急,周遭的野草全都被吹的朝一边倒,飒飒的响声让人心烦,清风先生宽大的衣袍伴着花白的须发被吹的飘飘然,他把头撇向宋楚宜,又瞧瞧不远处在亭子周围看着长贵等人收拾的宋琰,少有的收起了他的悠然自得,严肃着一张脸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太子对太孙殿下没有半点帮助不说,现在因为太孙殿下的缘故,他只怕已经恨你们入骨了,以后他若是还能像今天这样伸手,你们处境堪忧啊。
这些道理清风先生知道宋楚宜其实都明白她要是不明白,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清虚观,故意留给人可乘之机,更不会将计就计,用宋琰跟她自己做饵引太子的人出手,最后还留了个活口了。他从不担心这个小姑娘的智慧,他担心的是这个小姑娘因为周唯昭而做出错误的决定毕竟太子是周唯昭的亲生父亲,宋楚宜上次杨云勇的事已经有意给太子留了余地,可是如今看来太子根本就没有吸取教训,反而还变本加厉,她要是再继续留情,太子可不像是会领情的人。
宋琰的侧脸在太阳下有些看不清楚,从宋楚宜的角度看过去,只能模糊的看见他侧脸的模糊的轮廓,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收敛起来,漂亮的瞳孔里有一瞬间满溢杀机,良久之后,她才垂头看着那底下堆满了凌乱的巨石的山谷,极缓慢的眯了眯眼睛:先生的提醒,我记住了。打蛇要打七寸,我这回会吸取教训的。
清风先生理所当然的点头,并不拿自己当外人:这样才对,我可不想我关门弟子有什么意外,你要是在我跟他去蜀中之前不替他扫扫这障碍,我看他这回未必能顺顺当当的去求学。
这是正理,太子这人一击不中,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其实算起来,宋家实在不算对不起太子,他下这么狠的手,完全是因为宋楚宜要嫁给周唯昭,宋家即将成为周唯昭的助力的缘故。这样的父亲,宋楚宜只觉得连牙齿都冷,宋毅再荒唐,也没动过要她跟宋琰性命的念头。
宋楚宜正想应声,就听见青莺有些惊喜的喊了她一声,然后兴高采烈的冲她喊:姑娘,太孙殿下来了
周唯昭宋楚宜有些诧异的回身朝底下看去,正好瞧见周唯昭满头大汗的立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她瞪大了眼睛,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疾步朝他迎了几步。
她还从未见过周唯昭这样狼狈失态的时候就算是在阳泉晋中甚至在天水镇,周唯昭也没这样行色匆匆满面风尘过,她知道周唯昭这是赶得太急的缘故,胸腔中一时溢满感动欣喜,可她开口却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来了
青卓深一脚浅一脚的奔到跟前,气喘吁吁的替周唯昭回话:殿下收到一封信,说您有危险,他马不停蹄的从城里赶出来,又在观里逼问了道士们您的下落,一路飞奔上来的他喘了一口粗气,咽了几口口水吞下喉咙里火辣的疼痛,哑着声音问她:您没事吧停了停,他看了自家殿下一眼,再疑惑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怎么怎么六小姐您好像有备而来啊
这一句话才是问在了点子上,含锋翻了个白眼,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宋六小姐到底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要来这一手,可她没出事,这就是万幸的。否则宋六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太孙殿下心里难过不说,这又都到了快成亲的时候了,藩王们又快要进京,到时候这事儿说不定又要成为旁人攻讦太孙的由头。
宋楚宜张了张嘴,看着周唯昭满头的汗居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她看着他,忽而想起上一世他的结局,又想起太子,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一个字。
还是周唯昭先开了口,他从上而下把她看了一遍,确定她并没受伤,面上神情才缓和了:收到信不放心。他伸手把她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的草屑拂开,轻轻弯起嘴角笑了笑:所以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宋楚宜跟他并肩而行,一路上周唯昭看着混合着沙尘的暗红色的血迹和凌乱的巨石,眉头越皱越紧,等到了可供坐着的小亭里,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看着宋楚宜半响,才道: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我父亲叫人去挑拨恭王来对付我和你。他斟酌了一会儿:信上还说恭王绝没有对付宋家跟我的意思,可他没有,不代表旁人任由他没有。我想了想,你最近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少,错过了这次道场,恐怕之后要在你身上动手脚就难了
他到最后都没问一句自己是不是故意设计引得太子出手,或者问一声之后自己打算要对太子怎么样,宋楚宜心中难过,轻声问他:你就不难过吗
周唯昭抿唇深深看了她一眼,正好撞见她亮的过分的带着难过和心疼的眼睛,忽然就笑了:我不难过,从来不曾得到过的东西,发现最后不属于你,并不是很难令人接受的事。师傅说,不求就不会失去,我从不曾求过他的父爱,自然也不会觉得被人抛弃了。我只是担心你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过幸好你没事。
这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太子到底是怎么对待他的,把不把他当儿子看待,其实也真的没那么要紧他从五岁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同别人的父亲是不同的。
宋楚宜感觉到他手心的汗,抬头看住他的眼睛:太子殿下对我和阿琰动手,不是因为宋家怎么得罪了他,是因为你,或者因为太子妃可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太子是没想留情的,这回他是真的要我跟阿琰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