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城,在这东汉末年时空,还叫南郑。地势南高北低,属于陕南山地的组成部分。
这里本属亚热带湿润症候区,春季忽冷忽热,气候多变。夏季却是东南风强劲,雷雨与干旱贯穿整个季节,几乎是交替出现。到了秋季,便如十八变的大姑娘,一转前面捉摸不定的脾气,全是整个阴雨绵绵的缠绵悱恻。
此时,正值夏末时分,刚刚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天空如同洗尽铅华,有着一种剔透的晶莹。
绕城而走的汉水,在城东北角转了个弯儿欢畅而下,滚滚东去,注入大江。激溅飞流的水声,到了南边,不见减小,反而增大,却是因为西流、碑坝、后河、长潭、焦水几条溪水在此齐聚,交相碰击所致。
出了大营,一路走来,鼻中嗅着雨后清新,耳听着水声欢唱,满眼叶绿苍郁,繁花如锦,刘璋心中不由一畅。眼见贾诩并不多言,也不去问,只管一路贪看景致,倒是难得的起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逸心境。
“诩知主公心中多有存疑,但隐忍至今却并无半句发问,此中之情,固然有拿捏不定,却也是对诩的容让。贾诩自当日随了主公,或有勉强之意,今日却是感知良多,总是要谢过主公的大度包容的。”
贾诩选了一处高岗,背风而立,大袖飘飘之际,沉默良久,忽然低声说道。语气中,竟然有着难言的一番波动,表露出心中的感动之意。
刘璋转头看看他,面上往日嬉笑之色敛起,虽仍是微微笑着,却有着真正的真诚。
“文和不怪我侍强而为,一路相随,设奇局,诛董卓,跋山涉水而入险峻瘴疠之地,阳平关献奇谋,一战而定,刘璋心中除了感念,便是愧疚,所谓宽容,岂不讽刺?只是,便是如此,璋也从未后悔过,如果再要选择一次,璋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殆因璋知道,这个天下
,先生之能,意味着什么。此中之情,璋不敢隐瞒,也无需隐瞒,便只能求先生体谅。至于对先生去下什么承诺,呵呵,以璋想来,凭先生之智,犹如亵渎了。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璋之诚意,先生终有一日可见的。”
刘璋淡淡而言,目不斜视。这一番话,在这雨后的下午,如同随意闲谈而来,听在贾诩耳中,却让他悚然动容。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贾诩喃喃念叨着,眼中神情复杂,面上不由的闪过挣扎之色。
他是那种绝不轻易信任任何人的性子,这倒不是说他刻意的针对刘璋,只是以他这种智慧超绝之人,不可避免的,什么事儿都会比寻常人想的更多、更远。
再加上他昔日出身低微,又多经历人生,如今的年龄之下,一颗心早已磨砺的如同坚冰一般。戏志才、郭嘉之流,固然也是智谋无双,当世几已无人能及,但终归圄于年纪、见识的缺陷,少了如他这样的一份沉积。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时今日,天下第一谋士的位置,郭嘉等人比之贾诩来说,实在是还少些资历。总体战略上或许各有长短,但于细节处,便会有些小瑕疵了。对于人生、识人、信人,进而谈到忠诚上,贾诩却总比之那些人少了些热情。
但今日,刘璋坦言承错,也并未刻意承诺什么,只是简单而真诚的述说着自己的心意,却让贾诩冰冻的心防,终是打开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