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帐,带着亲兵直往大河北岸而来。此时汉军扎营之所,离着最前的冈成城不过五十里,众人轻装而进,不过个把时辰便接近了目的地。
只是,就在离着大河里许之外,就听到阵阵的噪杂之声传来。那声音随风传来,令人闻之,简直犹如进了菜市一般。唤儿的、喊娘的、喝骂的,什么声儿都有。
刘璋面上闪过惊奇之色,挥手令众人隐秘而行,待到潜到河岸一处林中,那声音竟然比之大河奔流之声还大。拨开枝叶望去,待到目光所及,所有都是不由的瞠目结舌,傻在了原地。
对岸上,到处都是人。嗯,很多人,如同一个个小村落。没有巡哨,没有栅栏,没有拒马鹿角。间或有几个青壮扛着锄头木棒的,从上游往下游溜达着,瞅那模样,不像巡哨,倒是像在田里干完农活,准备回家吃饭去的。
顺着河岸一溜儿排开的,各式各样的简易帐篷、草房挤成一堆。做饭的、烧水的、躺在树荫下扯皮的,放眼皆是。这哪里是什么军营?根本就是难民营!
半响,刘璋收回目光,与朱儁等人对望一眼,都是苦笑不已。自己等人千里奔袭,哪知道竟会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就对岸这些人,不要说刘璋麾下这两万悍卒,单只血旗军两千骑卒过去,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之彻底击溃。这些个乱军,更确切点说是难民,竟劳动刘璋麾下这百战精兵来打,简直就是牛刀杀鸡。
“公伟公,我看,咱们先回去吧。”刘璋摇着头,叹口气扯了扯还有些呆然的朱儁说道。
朱儁啊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点头应了,走出几步,却又再次回头看看,连连叹气不已。
一路无话,待到重新在大帐中落座。刘璋一边使人传筵,一边摇头道:“这卜已所部,就算有些个精锐,只怕也不过一两万最多了。其他尽皆老弱妇孺。说是二十万,不过二十万难民罢了。唉!”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众人都是点头,对于方才所见,虽然明确的知道对方不堪一击,但对于这么大规模的难民聚集,也敢号称大军,从而造反。人人都明白刘璋为何而叹,心中也是一片黯然。
若不是朝廷黑暗,灵帝昏昧,这些号称反贼的农民,哪一个不是淳朴良善?又有谁会被人一忽悠就跟着举起反旗?
这些人此时走到这一步,人性已然一步步泯灭。从被人欺压,被人杀戮,一转身变成烧杀抢掠的主角,甚至比当初欺辱他们的人,还要狠毒百倍。
隐于灵魂最深处的劣根性,如同被释放的凶兽,再也难以被道德和人性困住,留给他们的结果,便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毁灭!
对于要将屠刀往这些几乎手无寸铁的民众头上挥去,这里在座的人,虽然个个都是久经沙场,心中又怎么会好受了?
帐中一时静寂,半响,朱儁长叹一声,脸色转为郑重,沉声道:“季玉公,事已至此,你我虽有怜悯之心,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二十万人肆虐东郡,破家何止千万?死于他们手下的,又有多少?此时,万万心软不得!”
刘璋默默点头,两眼望着帐外虚空,眼中有忧郁之色流动。半天,淡淡的道:“这个世上最最慈悲的便是佛家。但其也有金刚怒目之时!我非迂腐之人,公伟公但请放心就是。”
朱儁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儿。如今带来的兵全是刘璋麾下,若是刘璋动了慈悲之心,这二十万难民只怕总有一日,会变成真的二十万乱匪。若到那时,别说朝廷不会轻饶众人,便是对其他良善百姓,也是难以交代了。
众人心头沉重,都失了说话的心思,当夜各归营帐休息。第二日,擂响聚将鼓,待到众将唱名已过,朱儁坐于一侧,刘璋当中而坐,点派发兵。
对岸之敌虽弱,但临阵之际,却不可稍有松懈。狮子搏兔,亦当全力为之。
按照之前定计,朱儁带两千精卒并辎重营陈兵大河北岸,做出欲要强渡大河的态势,吸引贼兵。刘璋分派各将,绕到上游潜度。过河后,以炮响为号,分八路杀出,必要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定东郡。
刘璋口中喝斥点派,众将一一上前,凛然接令,转身出帐。待到辰时刚过,两万大军已然全数出动。
当日午时,汉军如神兵天降,自乱军身后杀出。正在河岸边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众黄巾,顿时乱成一团。
身后退路被汉军自八方封死的情况下,人人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自相践踏而死者不知其数,二十万人,几有半数落入大河中淹死,河水为之凝滞。
那位卜已大将军,还没从自己编织的美梦中醒来,就被刚刚归顺刘璋的大将华雄一刀斩了脑袋,别的作用没有,倒是成全了华雄奉功报效之心。
大战自午时展开,不到未时便已结束。所谓二十万大军,全然风流云散,荡然无存。仓亭一战之快捷利落,也成了汉末战争史上的一次奇葩。
但因为其中难言的辛酸,刘璋与朱儁皆下了封口令,严禁议论。这令的后世诸多史学家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戏法究竟是怎么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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