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张牛角眼望波才退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半响终是微不可闻的轻轻一叹,转头下城。此番主公与沮授先生算计的步步精细,只怕这位波才大帅,前路多舛啊。
他生性仗义豪侠,眼见昔日同道凄惨,心中多有不忍。如今虽然大胜,却仍有些闷闷不乐。
天空渐渐阴暗下来,看着样子,将又是一场好雨将临。张牛角仰天吐出一口气,心情与那阴霾的天气,竟差不了多少。
被丈八从后一通追杀,波才等人所部又损失了近千人。一队人凄凄惨惨疾奔,等到过了颍阳地界,这才缓了下来。
天空中阴云密布,隐隐有雷声滚动,密云不雨。波才回头看看自己部众,心中悲恸。想当日起兵之时,横扫豫中,每战必克,一日下十余城,那是何等的快意威风。
便是后来遇上皇甫嵩朱儁,也是趋驰有度,逼的这两个汉朝名将不得不龟缩一隅。但如今,为何却一败至此?
刘璋!
波才脑中闪过这个名字,不由的咬了咬牙。是跟这个人有关系吗?从昨晚的偷袭,今天张飞忽然的杀出,后面的南阳败军冲击,以及刚刚颍阳城上那将所言。
这一切,似乎都一条看不到摸不着的脉络联系着。一环扣一环,看似不经意,看似每一环都很弱小,但是若将这些细节串起来,却可见其中设计之缜密狠辣。
刘璋!此人威名赫赫,果然不可小觑之。当日自己从未将其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个偷机占些小便宜的想法,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了。
唉!
波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此番大败,非是败在军力和谋略上,实是败在轻敌上啊!他闷闷的坐在马上,郁郁的任由马儿自行走着,心中追悔不已。
脸上忽然有冰凉的感觉,一下,又一下。抬起头,伸手摸摸,却是下雨了。
小雨不大,丝丝扬扬的,合着强劲的东风,直往衣缝里钻。众人一番拼命奔逃,个个都是出了一身的大汗。此刻被这冷风冷雨的一淋,不由的从里向外透着一股寒意。
将马轻轻勒住,波才转目四下打量。前面无遮无拦,左边是奔腾的洧水,到了此处,已是中段。奔腾东下,最终汇入洪泽而入大江。
右边是大片的密林,人迹罕见。透过密密叠叠的林梢,可见后面有座小山。
“派人四下哨探,且往林中暂避,进些吃食再走吧。”看清四周地势,也未多想,波才开口吩咐道。
打从早上开战以来,厮杀半日,又接着一通狂奔,众人此刻尽皆饿的前胸贴着后脊梁了,要是不坐下歇歇,只怕待会儿连路都要走不动了。
后面追兵似乎已停,上午一战,估计汉军也是损伤过半,都跑出这么远了,哪还会再来追自己这几千人马?他们平白捡了个大胜,估摸着这会儿正想着怎么向昏君请功求赏呢吧。哼,这些个狗官,也便都一个德行。
想起这些,波才不由的又是一阵郁结。明明自己就要胜了,却稀里糊涂的瞬间就败了。天堂与地狱,竟然只一步之遥。
前方路上斥候探察回报,并无异常。波才一挥手,众人往林中走去。
小雨下的愈发急了,落在头顶的枝叶上,发出阵阵嘈嘈杂杂的声响,如同春蚕啮噬桑叶。
选了处干爽的所在,几个领头之人下了马,自有人去打水寻找吃食。彭脱见波才自己靠在一块青石旁,面上一副古怪表情,微微蹙眉,起身走了过去。
刚要说话,却见波才猛然一摆手,一副侧耳聆听的样子。心中奇怪,也连忙凝神静听。
“唉,公与,你瞅瞅,这些人太不敬业了,简直让我失望透顶了。”
“嗯?主公为何如此说?何为敬业?”
“啊?这个敬业嘛,咳咳,那你看,江湖上有行话说的好,那叫逢林莫入。可你看他们,虽也派人哨探,却只往前面来路上看,就没想到往林子里来看看?
还有还有啊,这个波才好歹也是个人物嘛对不对?这进了林子,怎么也该左右看看,然后仰天大笑三声,说一句什么:嗯,刘璋小儿不过如此,若我用兵,于此地伏上一支人马,我等岂不插翅难逃?
等他说了这句话,然后我再轰的一声炮响杀出去,那才有趣味性嘛对不对?他为毛不笑呢?唉,鄙视!太鄙视了!”
这是两个人的对话,是从上面的小山那边传出。声音虽小,侧耳静听之下,却是极为清晰。
彭脱听着听着,面色便变了起来,抬眼向波才看去,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份难言的震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