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刘璋这话一出,潘凤登时面色大变,霍得退开一步,紧张的道:“啊!我…..我…..没…..你…..你要捉我吗?”
得,刘璋一看这架势,全明白了。当下缓和了神色,摇摇头道:“我捉你作甚?你若到了我这里,天下敢来捉你的,只怕也没几个了。我这般问你,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每次与人打斗,都未尽全力?”
潘凤听他不抓自己,心中大大松口气儿。又听说若能投到刘璋麾下,那意思便再没人敢来抓他,不由的更是大喜。
只是等刘璋最后那句话问出,不由大是惊讶,点点头道:“是啊,主公怎么知道?”
刘璋苦笑。也不回他这个问题,便细细问起他打死人的事儿。一番盘问下这才知道,原来潘凤本是青州人,几年前因在家乡跟人起了冲突,不慎一拳打死了那人。
他家里本有个老母,这下子连惊带吓的,就此去了。潘凤心痛母亲之死,自责之下便立下规矩,若非对阵杀敌,绝不轻易跟人相斗,免得再惹出大祸。
潘凤说起母亲,不由的放声大哭。偌大一条汉子,霎那间竟如同一个孩童,众人俱皆又是尴尬又是黯然。
既然搞清了状况,刘璋心头更是起疑。转头低声问沮授道:“先生说他临阵悍勇,战阵之上,可见他有留手之处?”
沮授一呆,想了想摇头道:“他杀敌无数,怎会留手。我观此人,至情至性,却并不呆傻,如何不知战阵上留手是自取死路?主公这个却不需多虑。”
刘璋这才放心,转头对着终于稍抑悲声的潘凤道:“既如此,你且放心,我找个不弱于你的侍卫,你们比比看。只要你们各自心中有数,自也不会伤了性命。”
潘凤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刘璋回身看向颜良文丑二人,两人一见刘璋目光看来,下意识的转头。东张西望的,就是不跟刘璋目光相接。
刘璋哭笑不得,怒道:“你两个夯货,怕些什么?可是不敢与他比斗?”
这两人最受不得激,一听这话,同时转头,异口同声的怒道:“哪个怕他?”
只是两人说完,不由的又是一窒。文丑偷眼看看刘璋,这才嗫嚅着道:“这回儿可是主公要打?不会罚咱们去举那劳什子石锁了吧。”
俩人刚才误会刘璋意思,对沮授胡乱散发杀气,被刘璋赶后面去举石锁。虽说最终没真个去举,但那石锁却也看到了。
百十来斤石锁拿来锻炼锻炼自是不在话下。但是真个直直的去连续举上两百个,那即便以他两人这体格力气,只怕也定然是悲剧。
所以,打从回来后,俩人干脆神游物外。老子眼不见耳不闻,省的一个不好,又给罚去悲剧。反正这里是老大的地盘,绝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有,一旦出现杀气,以二人的反应,也必然感应的到。
这种念头之下,虽说潘凤这儿闹的热火朝天,两人却是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整个经过是听到了,但恍恍惚惚的,却是没往心里去。直到刚才被刘璋一激,这才联想起来,文丑不放心之下,又便多问一句安心。
刘璋被这俩浑人气的只剩无语了,暗暗寻思,以后找到合适的人,这俩家伙还是扔到前锋去冲锋陷阵最合适。不然,护卫做不做的且不说,自己早晚被这俩活宝气死。
狠狠的瞪了俩人一眼,随手指了文丑下场。文丑既得了刘璋的首肯,自然不会怯场,当下一撸袖子,站到了潘凤面前。
这俩人往一块站了,比较之下,潘凤忽然在众人面前如翩翩美男子了。只是这一俊一丑那体格,却是不相上下的,让人忍俊不住。
随着刘璋一声令下,场中两人齐齐发动,砰砰啪啪之声不绝入耳,却是俩人都是凶猛路数。这一交上手,少有花哨,全是直来直去,一拳换一拳。
来来往往十几个会合过去,终是文丑力大,一拳将潘凤打的趔趄着退了出去。
刘璋眼见文丑面上也是眼圈乌青,而潘凤竟能跟这凶人拼了十余个会合,心中已然有数,便当即叫停。
潘凤惊讶的看着文丑,想是惊奇于对方的强横。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服,却不敢不听刘璋号令,只得悻悻收手。
只是他却不知,经了这番打斗,他在刘璋心中,已然是从蛤蜊升级为虾米了,倒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刘璋既然了解了他的本事,当即也用为校尉,暂归颜川麾下。颜川与潘凤俱皆大喜。
闵纯介绍的李历却是在河间,当日不可能回转。城中诸事也都按部就班的安置妥当,刘璋当即传令开席,与众人共饮。
刘璋就于席上,向沮授请教天下事。沮授微微沉吟,看了他一眼,这才道:“今天下纷乱,民众凄苦。或有言之,乃是黄巾作乱所致。然以授思之,就算没有黄巾,也必然会有蓝巾、绿巾之事。盖致乱之由,非在民而在朝廷也。”说到这儿,沮授顿了顿,偷眼去看刘璋。
刘璋微微一笑,举杯劝饮,低声道:“先生喝酒也要顾忌吗?酒若不好便换酒,倘若酒盏不好,自然也是要换酒盏的。圣人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璋不敢自诩饱读之士,但圣人微言大义,却是懂的。”
沮授眼睛一亮,举杯向刘璋一敬,仰头饮下,这才拱手道:“此次大乱之前,授便有所思量。窃以为,病入膏肓的躯体,再染上风寒,实是崩溃之相。此次之乱,中原之地几乎皆被波及,若欲平复,必各州皆动才可。然,这一来,只怕必然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倘若朝廷英明,只消一纸谕令便可消除。但今日之势,只怕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刘璋眼中有光亮闪过,并不置评,只静静的听着。沮授眼底又是划过赞赏之色。
“黄巾不可惧,乱民耳。雷霆之下,必为齑粉。然,黄巾之后,某料才是真正的大乱开始。中央暗弱而四周皆强,正如周末之势。一旦诸侯爪牙锋利,试问,更有几人不怀齐楚之业?若一二州郡如此,尚可讨之。然举目天下皆是如此,不知主公将欲何为?”沮授侃侃而谈,最后一句却是向刘璋发问。
刘璋目光闪烁,心中却是暗暗吃惊。对于历史的变化,他是后来人,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沮授乃是当世之人,竟能从诸般迹象中说出这么一番话,其人之智慧、见识,果然非同小可。
史书曾记,曹白脸打败袁绍,抓住沮授,曾有言感叹: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也之言。由此可见其人的分量。
刘璋暗暗庆幸,自己这次竟能如此轻易得到这么一个顶级谋士,这会儿沮授以此言相问,想来必是想听听自己的目标。要是遮遮掩掩,怕是落个小家子局面,再想留住这位大贤,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想到这儿,举杯一饮而尽。也不放下酒盏,便就把玩着,漫不经心的道:“璋本宗室,从不敢堕祖宗之志。遥想当日之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始有楚汉之争,高祖灭楚建汉之事。究其根本,秦二世若不昏聩,安有天下纷起之机?而后,王莽篡逆,纷争再起。推本溯源,亦是上位者不恤国民而致。光武果敢,以大智慧大勇气平乱而复祖宗之业。其人其行,常令璋神往崇敬。璋何其幸也,身为此等不世英主子孙,虽不才,亦愿效仿祖宗,平天下、安黎民,再建朗朗乾坤,万世之基!”
刘璋淡淡说来,语气平常,但其中睥睨捭阖,当仁不让的豪勇之气,却是迸射而出,掷地有声。沮授双目闪亮,面色潮红。胸臆间起伏不定,只觉得主若此,此生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