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士诚最受士族诟病的一点就是在不该降元的时候降元,之后见大元衰落,又叛元自立。
士族抨击张士诚反复无常,见利忘义。如果不是有个更讨厌的朱元璋在这里,他们早就对张士诚口诛笔伐。
虽然他们以前吹嘘张士诚“不嗜杀、善纳言、诛奸邪、性节俭”。第一点还不错,后三点几乎是闭着眼睛胡吹。但现在张士诚败了,他们心中的不满就能发泄出来了。
连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都以为自家大哥会投降,还很得意自己给大哥递了台阶。
在另一个的时空中,朱元璋先打张士诚,平定江浙之后才图谋北上,建立大明。
那时候朱元璋虽打败了陈汉,势力仍旧是元末乱世中较弱的一位。他攻打张士诚时,胜负还未可知,所以张士诚的下属抵抗很顽强。
朱元璋采取的战略和现在差不多,进展最初很顺利,三月内攻陷湖州、杭州、嘉兴,扫平张士诚在浙西势力,只剩下平江一座孤城。
结果张士诚守着平江这座孤城守了九个多月,成为朱元璋平定天下时打得最艰难的攻城战。
你问元大都?原本历史中的元大都也是在徐达率领北伐大军刚到,皇帝就弃城逃了。
所以如今陈标一日内攻占元大都,实在不是陈标有多厉害,而是元朝皇帝太厉害。换了明军任何一个将领来攻打元大都,结局都一样。
换句话说,陈标其实是占了元朝皇帝的功劳,捡了个大便宜。
这个时空朱元璋扫平天下的过程顺利太多。他没把张士诚放在眼中,先北伐打完元朝,建立大明之后,才优哉游哉地以新生王朝皇帝的名义攻伐张士诚。
堂皇大势压下,浩浩荡荡如潮水般不可阻挡,张士诚下属闻风而降,平江城内守军的意志也不坚定。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张士诚虽纵容张士信等人压榨百姓,但毕竟在他占领平江后,平江再没有遇到战乱,百姓的生活比乱世中流民好许多。所以张士诚的民心是在的。
张士诚打到弹尽粮绝,士兵以干草和老鼠为食,守住了最后的底线,没有屠戮百姓。
张士诚的顽强和坚守,在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重新拾回了英雄的名声,被平江,也就是苏州百姓纪念。
但即便是那个时空的张士诚,他最后的英雄高光上,都黏着一坨叫张士信的黄白湿软之物。
张士信是除张士诚之外,张吴势力地位最高的人。张士诚率军奋战的时候,张士信就在城门上督战。
张士诚浴血奋战,张士信躺在高高的城门上的太师椅上与美妾调笑;
张士诚麾下普通士兵吃老鼠干草,张士信在城门上大摆宴席,让美妾亲手喂水果;
张士诚好不容易拼死要杀溃一方将领(指常遇春),此后就能开城门,让城中张吴守军从这方突围。张士信困了,说“军士疲乏”,然后鸣金收兵,让张士诚阵脚大乱,被那将领杀了回去。此后张士诚再无机会突围,断绝所有生机。
除了没开城门,张士信在另一个时空,也可能在每一个平行时空,都做了同样的事。
但张士诚还是容着他,宠着他,没给他任何惩罚,仍旧让他镇守城门。
另一个时空,平江城被明军攻陷的那个月,张士信终于遭了报应,被一颗炮弹正好削去了一半脑袋。
而这个时空,张士信见天下都已经归于朱元璋之手,便直接开门降了,倒是保住了一命,也断绝了张士诚最后的英雄高光时刻。
平江百姓都知道,是吴王那个欺压百姓的不成器弟弟开门迎明军进城。
谁让吴王的弟弟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吴王从来没有惩罚过他?
陈标如果知道另一个时空的张士诚最后的英雄之路,这个时空被张士信截断,他只会叹一声活该。
张士诚纵容弟弟随意打败仗牺牲军士不惩罚,纵容弟弟鱼肉百姓不惩罚,纵容弟弟在守城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拥有可以指挥军队的权力,他不被坑死那真是老天爷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挽救他。
陈标略带怅然地回到了应天,前来码头接他的人乌压压一片,定睛一看,全是在北平的学生们的家长。
汤和也在人群中。他往陈标身后看了一眼,问道:“我家兔崽子呢?”
陈标道:“心野了,没有一个人肯回来。”
汤和没好气道:“他们是不是怕回来挨揍?我可是知道,他们给你带来了很大麻烦,还和邓将军赵将军吵了起来。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小兔崽子,有什么脸和将军吵架?”
陈标见汤和是真心实意的生气,连忙劝道:“已经罚过了。他们知错了。”
“知错?口头上认错能叫知错?!”另一个学生家长怒气冲冲道。
陈标这才发现,前来接自己的学生家长脸上并未带着对孩子久久不回家的挂念,而是人手一根棒子鞭子。
陈标总算知道,为什么那群学生说什么也不肯回来了。他们在战场上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晚上冷静一想,就知道自己会挨揍。
“大运河挺方便,北方也已经安稳,他们不肯回来,汤叔叔你去看望不就成了。”陈标只好道。
汤和点头:“有道理。我让皇上准我几日假,我去揍个儿子就回来。”
汤叔叔的大儿子就和他家樉儿同岁,何必逼得这么紧。以前这些学生家长也没有这么鸡血啊。
他不知道的是,学生家长开始打鸡血,都是因为他。
有小道消息,陈标可能会封爵。
哪怕是个最小的爵位,看看自家天真愚蠢无能的儿子,他们都忍不住想要督促儿子更上进了。
看看人家陈标!
陈标没被围多久,很快就被接到家中休息。
陈家虽然已经搬到北平,在应天的宅子也留了下来,有人时常打理。
马秀英正好给儿子和义子们做了新衣服。陈标和陈英一回家,就穿上了新衣服。
马秀英拉着陈英道:“你既然回来,正好给你说门亲事。”
陈英:“……”
陈标嘻嘻笑着,拔腿就跑,把可怜的被逼婚的英哥一个人留在了娘亲房里,自己去找老爹玩。
朱元璋正在校场拿着木刀比划,那严肃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陈标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朱元璋丢掉木刀,擦了擦汗水,露出笑容:“回来了晚了些,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陈标笑道:“没有,就是被学生们的长辈拉着说了一会儿话。”
朱元璋道:“那就好。谁为难你,告诉爹。”
陈标道:“我也算是开国功臣之一,还是他们儿子的师长,谁没脑子得罪我。爹,皇上为什么要让我去劝降张士诚?我和张士诚也不熟,就写了几封信,他还没回信。”
朱元璋惊讶;“你给他写过信?”
陈标疑惑:“我和你说过啊,你问过皇上,皇上同意了。”
朱元璋冥思苦想,好像有这件事,但想不起具体细节。
因为不是什么大事,他就直接同意,然后把此事丢到脑后了。
朱元璋好奇:“你写了什么?”
陈标道:“就是揭穿张昶的阴谋,告诉他他被元朝坑了而已。难道他这次来找我,是向我求证?”
朱元璋想了想,叹了口气:“可能不是。你对他很好奇?”
陈标点头:“他不是盐民吗?盐铁自古都是经济命脉之一。他既然是盐民,或许对产盐和卖盐有些心得,我想问问他。不过他从来不回信。”
朱元璋拍了拍陈标的脑袋:“那你现在就去问他。皇上没想招降他,他不会投降。”
陈标平静道:“我想也是。他估计认为,自己投降一次损了名声就够了,不想投降第二次。”
弃暗投明或者弃明投暗,对张士诚那个死脑筋而言都是投降,没区别。
朱元璋道:“不说他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先吃点好的。你娘呢?”
陈标笑道:“在催英哥成亲呢。”
朱元璋大笑:“他也到这个时候了。”
陈标问道:“忠哥呢?英哥都相亲了,我表嫂怎么还没音信?”
朱元璋道:“已经定了,汪广洋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