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三个哥哥要和陈标挤一张床。
陈标怜惜他们被自己的预言吓到,纵容他们挤一张床。
结果,陈标这头小猪仔很快就睡着,三个小伙子睁着眼睛睁了半宿无睡意。
大半夜的,朱文正、李文忠和陈英三人从床上爬起来,爬到屋顶上肩并肩看月亮。
看着看着,不知道谁开始哭,然后三个小伙子都在屋顶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吓得晚上觅食的野猫野狗乱窜。
第二天,陈标一睁开眼就看到三张放大的、眼圈极黑的脸,吓得直接出拳直捣对方眼窝。
啊~嘿嘿嘿!
三拳后,朱文正、李文忠和陈英捂着眼窝蹲在地上,惨叫不已。
标儿的力气变大了!
陈标从床上爬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拳头。
活该,谁让你们吓唬我!
朱文正、李文忠和陈英可怜兮兮围着陈标转悠,陈标却嫌弃他们烦。
陈标能理解他们。现在这么好的朱大帅,未来会变成疯子,陈家可能被疯子洪武皇帝灭满门。这仨小年轻一腔热血寄托在朱大帅身上,这个时代的人忠君思想又特别严重,他们心里的难受,可想而知。
只是再难受,你们看着我掉眼泪干什么?搞得跟要英年早逝的是我似的!真不吉利!
陈标挨个摸摸哥哥们的头,满口抱怨:“别这么难过。都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事,现在难过什么?如今的朱大帅还是你们的好义父,你们可以放心依赖他。哎呀,我知道你们都心疼他,才会哭这么厉害。”
真是父子情深啊。陈标有点感动。
其实并没有为朱元璋难过的不孝义子三人组呜咽点头。
对对对,我们在为义父难过,和标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标哄好哥哥们后,心里再次生出疑惑。
陈标:“英哥,你不会真的在外面还藏了一个感情极深的干弟弟吧?”
陈英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就只有你一个义弟。标儿,你想想啊,我才刚当上主公的义子没多久,主公怎么可能让我结识他的长子?倒是文忠和文正……”
总之,陈英先祸水东引。
陈标抱着手臂,仰着头道:“表哥,堂哥,你们在外面有一个比我更重要的弟弟?”
李文忠:“你听陈英胡扯。”
朱文正:“陈英就是找打。”
李文忠和朱文正此刻难得站在统一战线上,疯狂抨击陈英,坚称陈英可能就是那个沐英,背着陈标在外面养弟弟。
李文忠道:“标儿,以后别对他好。”
朱文正点头:“对对对,我们仨孤立他!”
好耶!终于轮到阿英被孤立了吗!
陈英道:“我的信誉可比你们俩强多了。标儿不会信你们。”
陈标忍着笑,小脑袋频频点头:“那可不一定。”
陈英震惊:“标儿!”
陈标:“哈哈哈哈哈!”
陈标大笑的时候,三个哥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得知陈标可能会英年早逝,自家义父可能会变成疯子后,他们第一次这么畅快地笑出来。
标儿能说出自己的“未来”,那就说明未来可以改变吧?
他们三人终于明白为何陈标要在弱冠之年才能归位。在归位之前,陈标就只是陈标,不是朱标,这样才能逃过死劫吧?
三人决定,以后陈标说什么他们都以陈标的意见为主。标儿每次坚持的事,肯定是冥冥中往好的方向发展。
陈标本以为三个哥哥心情缓过来后,他们四人就能恢复原本的生活。
事实上会如此吗?谁也不知道。
朱文正、李文忠和陈英在得知陈标的预言后,当然立刻给朱元璋写了信。
朱文正还非常没眼见地询问自家四叔得知标儿和婶婶会早逝,自己会变疯子,是个什么感想。
朱元璋的感想是,非常想快马加鞭跑去洪都,抽死朱文正这个糟心侄子!
朱元璋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标儿可没和我说,有个叫沐英的义子会为他的死而伤心死啊。”
朱元璋很确定,那个沐英绝对是陈英。
不需要判断什么陈英和沐英有些重合的过往。朱元璋让义子们把姓氏改回来的时候,曾问陈英真正的姓氏,陈英总说不知道。
他就和秀英商量,陈英这个“陈”姓,在标儿归位后,肯定也得改。
但陈英即使将来会成为国姓爷,最好也是标儿为他赐姓。陈英就改为“沐”姓好了。
“沐”是祝福,他们祝福陈英的子孙后代永远都能沐浴在大明皇恩之下,与朱家子弟一样,永沐荣华。
这件事只有朱元璋和马秀英知道,所以标儿突然说出一个“沐英”,那就真的是预言了。
朱元璋又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
陈英和他其他义子不同,八岁便被他和马秀英收为义子,之后一直跟着他们生活。
陈英记不清父母的面貌,不知道家乡的方位,也对认祖归宗没有丝毫兴趣。他与朱元璋其他义子相比,更像是朱元璋和马秀英的养子。
好孩子啊。
这么好的孩子,自己对他的感情也会越来越深吧?
所以未来的自己如果先遭遇标儿早逝的噩耗,阿英也跟着去了,自己要怎么熬过来啊?
呜呜呜,我的未来怎么会这么惨?
不行,我要去找人说说。
朱元璋当即走到徐达的帐篷里,跳到昨夜刚结束一场成功夜袭、今天正在补觉的徐达床上,一脚把徐达踹下了床。
朱元璋:“起来!睡什么睡!你老大我这么伤心,你怎么能睡得着!”
徐达:“#¥@*&……!!!”
帐篷就在徐达隔壁,听到徐达帐篷内的声响,好奇走到门口张望的常遇春:“……”
常遇春转身就跑,跑得比他精心伺候的黑脸战马还快。
经过这些时日混入核心圈的经验,常遇春直觉,这时候不跑,绝对要糟!
军营中巡逻的人一脸疑惑地看着常将军绝尘而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常将军怎么了?紧急军情?”
“有紧急军情不该往主公帐篷跑吗?这是相反方向啊。”
“可能吃坏了肚子。”
“吃坏了肚子也不用跑那么远吧?”
巡逻的人面面相觑。
洪都中,朱文正拆开信,信中满是他四叔兼任义父的粗鄙之语。
朱文正嗤笑。四叔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可不怕。
朱文正把信随手一丢,就从旁边摇篮中捞起儿子晃悠。
朱文正的儿子已经被晃习惯了,双眼紧闭,完全不给朱文正任何眼神。
宋氏放下手中书卷,替朱文正收拾起随手乱扔的书信,顺带看了一眼朱元璋和他侄子的亲密交流,无奈道:“你又怎么气义父了?”
朱文正道:“秘密。不能告诉你。”
宋氏失笑:“好。”秘密吗?那肯定和标儿有关系吧。
宋氏转移话题道:“标儿前些时日问我曹夫人的事,莫非曹夫人得罪了标儿?”
朱文正道:“没有。只是义父得知小邓有了嫡女,动了和小邓联姻的心思。标儿很好奇,哪个倒霉姑娘会嫁到义父家。”
宋氏微笑崩裂:“倒霉姑娘?”
朱文正坏笑道:“标儿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标儿说,义父要在外面打仗,没空管儿子,任由儿子野蛮生长,将来肯定性格不好。藩王妃多管得多了,可能被藩王折磨;藩王妃不管,藩王出事后,藩王妃肯定会被义父迁怒。给天家当媳妇,可不是容易事。”
宋氏揉了揉脸,埋怨道:“是是是,你知道就好。”
朱文正一手夹着儿子,一手把宋氏捞到怀里亲了一口,道:“我不一样,夫人可别冤枉我。”
宋氏轻轻捏了一下朱文正的耳朵:“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向标儿告状。”
朱文正立刻严肃道:“你向我义父告状,别找标儿!”
宋氏忍着笑道:“你可是自己说的,义父管不住你。”
朱文正厚颜无耻道:“所以才让你找义父啊。”
小夫妻俩没管这里还有个闭眼装死的儿子,腻在一起亲热了一会儿,才分开各自做各自的事。
朱文正玩够了儿子,处理好今日洪都府中需要他过目的事,又晃晃悠悠去找陈标玩。
前几日,他们带着陈标踩完了洪都府城的点,陈标重新手绘了一张详细的洪都府城图,并标注出需要修补的地方。
布防一事是邓愈管理。
邓愈还不知道陈标的真实身份,但朱文正和陈英二人都全力支持陈标,陈标说什么,这两人就做什么,仿佛陈标变成了洪都镇守将军。邓愈这人虽年轻,但很有眼色,便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支持。
当他看到陈标绘制的地图后,双手颤抖道:“只是在城里走访几日,就能得到这么详尽的地图?!”
陈标看着快被吓晕过去的邓愈,道:“我可以,别人不行。”
邓愈看看地图,又看看陈标,再看看地图,再看看陈标,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冷汗都吓出来了!
陈英道:“伯颜兄,你不用太担心。有标儿这本事的人,放眼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陈标道:“不用这么夸我。不是我本事大,是我有你们陪着走访和观测城中情况。若换了其他人来,早被你们抓了。”
邓愈擦了擦冷汗:“倒、倒也是。”
但标儿这本事也太吓人了。怪不得主公会早早指定标儿为太子伴读,让标儿成为太子第一位近臣。
有标儿辅佐,太子的未来一定很稳固。
陈标等邓愈情绪缓过来后,道:“城墙这几处有裂痕,这里很薄弱,这里……哼,谁修的,偷工减料了啊。”
邓愈道:“洪都府经历多次战乱,城墙都为重新修补。不是偷工减料,实在是石头不够。”
洪都即后世南昌。
洪都位于鄱阳湖西南岸,全境以鄱阳湖平原为主,地势平坦,水网密布,能筑墙的石头都离城池较远,在西北的丘陵地区,开采起来费时费力。
这并非是洪都一处的困难。古时大部分城池修筑,在石料开采和运输上都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以一些不是很关键的地方,多会用土墙混合卵石夯实。
陈标道:“不是石材。土墙就罢了,这里估计连土都不是,就装了一抔裹着沙子的草。”
陈标骑着自己的小马,带着邓愈到自己标注的地段,让工匠拿出探土的铁斗,对城墙来了一下。
铁斗没入城墙两寸后,工匠在城墙上钻了一下,把铁斗拔了出来,将土往地上一倒。
陈标蹲在地上,取下自己腰间的小匕首,在土上划拉了一下:“看,土只有不到两寸,里面全是沙子。”
筑墙的土都要经过特殊加工,才能夯实成土墙,否则就会垮塌。
这面墙里面就是混合着沙子的草心,外面糊了一层泥,看着是土墙,其实就和外面农人的稻草屋一样,很不结实。
这个时代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质检部门,其他城池肯定也有这种偷工减料的情况。陈标把这几面墙标出来,除了凡事从最谨慎的角度出发,担心洪都城被袭击之外,也是想光明正大的推了这几面墙,用他的水泥做实验。
邓愈看着泥土中明显的分成,脸色很难看。
朱文正正好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后好奇道:“标儿,你怎么发现的?”
陈标道:“密度不同,声音不同,敲一敲就知道。”
其实不止声音,还要从城墙表面的情况、坍塌的程度、地表的状况综合分析,但陈标懒得说。
朱文正立刻让人取来大铁锤,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我来敲!”
陈标无语:“我说敲出声音,你是准备把墙敲了?”
李文忠道:“让他敲。如果墙没有偷工减料,就敲不坏。”
邓愈黑着脸道:“我也来!”
于是两位镇守将军你一锤子,我一锤子,一同敲起墙来。
陈英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这两人想起自己也是镇守洪都的将领,让自己也去敲墙。
陈标在心里给两位将军配音。
大锤,大锤,大锤八十,大锤还是八十……
轰的一声,城墙的土壳子被撬开,露出了里面一包草。
朱文正把锤子扛在肩膀上,大声笑道:“标儿果然从来不会出错。”
邓愈把锤子往地上一丢,黑着脸道:“城墙都是交给城中富户组织百姓修筑,我立刻查!”
陈标道:“查肯定得查,不过最重要的是修补城墙。”
陈标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爹说现在陈友谅和张士诚都盯着应天,才让我来洪都避难。但我这人胆子小,凡事就怕万一。如果邓将军不嫌弃,可否让我陈家来组织修补城墙?”
朱文正道:“他嫌弃个屁。”
陈英道:“标儿,你不用这么客气。”
朱文正道:“他年纪比我还小,你叫什么将军,叫小邓!”
陈英道:“标儿还是和我一样叫伯颜兄或者伯颜哥吧。”
李文忠捡起大锤,对着草包墙来了狠狠一锤子,草包墙应声而倒:“快来砸墙,看标儿怎么修。你们不想知道标儿藏了什么好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