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买了些果子回家,我便吩咐厨房做了糖霜山楂,想着拿给你解馋吃。”
吴清之柔声细语,动作却十分克制,并未亲手捡了山楂要喂迟榕,只看她自顾自的吃得鼓起腮帮子来。
那厢,张启芳听罢他二人的对话,遂调笑着问道:“迟榕君好吃山楂?莫不是有喜了罢?”
话音刚落,只听得噗的一声,竟是迟榕呛住了嗓子,旋即急促万分的大声咳嗽了起来。
吴清之见状,忙去拍迟榕的背,又向张启芳略略的埋怨道:“张先生,我内人年幼,脸皮薄,下次可再开不得这玩笑,莫要把她吓住了。”
迟榕也渐渐的从咳嗽中恢复过来,立刻声辩道:“张先生你瞎说什么呢!我才不可能害、害那个什么喜!我就是爱吃山楂而已呀!”
迟榕与吴清之并未圆房,自是不会有孕,可此乃他二人的床帏私事,总归是不能与外人分说的。
更何况,两人成婚已有数月,若这迟迟不曾圆房的事情暴露了,定是要被人评头论足的。
迟榕语气坚决,索性张启芳也只是玩笑,直打着哈哈越过此话。
车子又行驶了许远,片刻过后,终于在一处作坊前停下。
三人纷纷下车,张启芳行在最前,吴清之亲为迟榕开门,更与她双手相牵了一瞬,念及此乃工作时间,复又松开手去,只并肩走在一起。
此处称是作坊,规模却很大,可以称为工厂,只是此地工人们仍旧沿用西北老皮坊的制革秘法,遂不更名。
但见这坊间的空地上,依次排开无数木架晾晒皮革,皮革垂竖,遮蔽前路,院中仿若迷宫也。
迟榕东张西望,惊叹连连。
那厢,吴清之随手拈起一张皮子,用指甲轻轻的在内里抠了一抠,方才向张启芳首肯道:“可以上货了。”
迟榕看不懂此番举止,于是凑上前来问道:“你抠一抠皮子就能看出所以然了嘛?”
吴清之道:“皮料过干,是涂脂的时候偷工减料,皮料过湿,则是晾晒时日不足,见多了就懂了。”
迟榕半知半解的点一点头,心中却对吴清之佩服不已。
从前,她只知道吴清之运筹帷幄,长袖善舞,时至今日,共事一处,这才明白吴清之更是一位君子不器的全才。
且又随吴清之进了作坊屋檐下,那工作间内置一池深水,颜色污浊,发出阵阵刺鼻的烧碱气味。
一工人正把数张带着毫毛的生皮浸入池中,水花渐渐,吴清之当即将迟榕护在身后。
“迟榕,仔细别被碱水烫着手。”
吴清之轻声说罢,又带迟榕细观过其他的制革步骤,他耐心而细心,直把环环细则讲透,只道货物管理不止要清点数目,更要质检货品的优劣,教迟榕谨记。
作坊之中,噪音嘈嘈,更有异味缭绕,可吴清之却是置若罔闻,专心致志。
迟榕于是将吴清之之所言要记,一一在笔记本上写下,复又蠕了蠕嘴唇,终是惭愧的垂下了头去。
吴清之见状,以为迟榕是被碱水气味熏得头晕,便顾不了旁的,当即将拉着她出了工作间。
“迟榕,你可还好?”
张启芳仍在坊间钦察,外面四下无人,吴清之伸手摸索着迟榕的脸颊,关切的说道,“这里环境确实恶劣些,但以后不必常来,皮货都是装箱送去商行点的,你不用吃这等苦。”
迟榕巴巴的看着他,却是重重的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平时会经常到这里来吗?”
“我是东家,万事自然是要亲力亲为,以身作则的。”